所有的一切与景物并不因莉莉丝的离去而改变,于树下懵懂吃着果子的亚当亦不知晓,他那美丽且聪慧的妻子亦已经舍去一切,踏上一条同他完全相背离的道路。而神明牵着路西菲尔的手自伊甸园中、自亚当的跟前自这人类始祖的视线里走过,未曾叫亚当有任何的察觉。
直至那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下。
“路西菲尔。”
神明放开了这造物的手,轻柔地呼唤这造物的名,而后直视这造物的眼,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可是在怪吾?”
美丽的炽天使长点头而后又摇头,恍若苍穹般盈彻与透亮的目光直直地望进神明的眼底,开口做出解答。
“怪您?我为何要怪您?”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莉莉丝?”
“可是正如您所说的,这样的道路本就是她自己所选择的,不是吗?”
是了,是如此,本应当是如此。这是完完全全的、纯粹属于祂的造物与星辰,又怎会对他生出任何的见怪、质疑与其他?
于是神明掀起了唇角,一点点显露出笑容来。而后以手捧起了这造物的脸,四目相对极是缱绻暧昧与缠绵道:
“记住你今日的话语,路西。永远不要背离我,背弃我......”
更多的言论被淹没在彼此相交的唇齿之间,一点点的、如同再是经验老道不过的猎手一般,神明将这造物引入到自己的节奏与掌握之中,掌控着属于这造物的一切。
即使由始至终,这造物本就是在为神明所掌握。
但喜怒与悲欢,这世间之种种,神明之所要的,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完全按照着自己的意而行的傀儡。
只不过——
良久,唇分。神明以指尖撩过路西菲尔耳侧的发,而后向下滑落,在这炽天使长那敏感的、不曾为其他任何生灵之所触摸过的羽翼根部间停留,缓缓摩挲,带起不为人知的动荡与战/栗,神明开口,对着这造物道: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路西?”
被顺毛的小猫抬起了眼,目中似乎仍存在着几分迷糊,只是很快的,却又恢复到冷静和理智。路西菲尔斟酌了词汇,开口,回答过神明的问题。
“您是指,如同此前的亚当和莉莉丝那般吗?”
事实上不管是在何等的时候,属于晨星的面容都似乎是光辉的、华美的、圣洁的,符合这世间所有造物与生灵对于美、神圣等字眼的想象和定义。即便是在此刻、在说着这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炽天使长口中的字眼之时,路西菲尔面上并没有过多的不安、羞怯等情绪的存在。
但那又怎么会一样呢?
不管于神明脑海中原本之所转动的是否是这样的想法或打算,只是当路西菲尔那话语出口之际,神明忽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改变了想法,变更了打算。
天上的白云又如何能够与地上的泥土等同?
这受祂之所宠爱的天使、这主最完美的造物与奇迹,至少在这时候、在此等情况下而言,所应当拥有与享受的,本都应当是最好且最弥足珍贵的不是吗?
偏执且任性的神明于内心深处如是言,目光柔和的看着这造物,似乎是想要叫路西菲尔明白,他们之间的种种同此前的莉莉丝与亚当之间其实并不相同。但纵使是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主,又如何说清楚与到明白那份不同?
于是最终之所呈现在路西菲尔眼前的,不过是主弯了腰俯了身,好似是切切实实的想要将自己捧起,想要叫自己至于那至高的天上,同神明而等同。
即使在这之前,在那最初始的时候神明便似乎曾予以了路西菲尔那与神同等的光辉与荣耀,但直到至此时刻,路西菲尔仿佛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自始至终,神明之所言的俱皆是真实,是此世界中的唯一。
或许时光会被泯灭沧海化作桑田,这世间的种种终将会被消磨会走向那终焉,但只有神明的存在,方才是此世之间自有永有的唯一的真实。
只是这样的真实固然是标记,是锚点,是不可以被更改的铁律,但身处其中的路西菲尔很显然忽视了最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神明的意从来便不可揣度亦不因任何造物与生灵的定义而存在。
当这造物试图去相信神明抑或者信奉神明之时,那么便意味着他将足以刺伤自己的利刃交诸在了神明的手上。而至高无上的主,除了是命运与这世间之诸多种种规则的主导者以外同样的,是那再是精巧不过的盲目与痴愚的愚弄者。
主在愚弄着所有,愚弄着世间的生灵。纵使是这叫主所喜的造物,同样亦不例外。
所以神明对这造物的喜爱是真,纵容与偏爱是真,那不可言说的、若有若无的情愫同样是真。而恰如同猎物于再优秀不过猎手的安排之下一步步踏上陷阱一般,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那颗流淌、跃动着主的血液的心核开始跳动。
虽然只是猝不及防的、短短的一瞬,但又有什么,是能够避得过神明的眼呢?
只是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又似乎仅仅只是为了享受这个一点点将这造物变得光滑璀璨、甚至是美味可口的过程,主并没有对这造物过多的走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