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梅的母亲一听儿子很可能会被判刑,感觉天都塌了,要不是秦家人使劲儿掐她人中,恐怕就要当场厥过去了。
她清醒过来后,推开扶着她的人,走到秦玉梅面前,用拳头捶秦玉梅:“都怪你,要不是你贪心,你弟弟怎么会进去。你个死丫头,国营药店的那么多工资不够你花的,你要偷方子卖。现在可好,你弟弟以后可怎么办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秦玉梅此刻红着眼睛,一头卷发也显得凌乱,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咬着嘴唇不说话,任凭拳头捶打在身上。
她看到苏燕婉,下意识用头发挡住脸,低着头。
苏燕婉也没多给眼神,多行不义必自毙,秦玉梅会有如今的处境都是她咎由自取。
秦家人还在苦苦哀求公安,求他们看在秦卫东是第一次犯错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
公安铁面无私,不理会他们的求情,拿着手上的名单,“苏燕婉在吗?”
苏燕婉举手:“公安同志,我在这。”
“过来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苏燕婉和靳泽说了声,就过去签字了。
秦家人纷纷红着眼睛看向她,尤其是秦玉梅的娘,冲过去要拽离开的苏燕婉。
“我儿子都没走,你也不准走。”
靳泽站在苏燕婉前方,挡住妇人,他今日穿了一身便服,看起来人高马大,秦玉梅的娘有些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公安局,你可不能乱,乱来。”
靳泽眉眼冷峻,站在苏燕婉面前,如此可靠和高大。
苏燕婉从他背后走出,冷眼看着妇人:“这里是公安局,你确定要在这里找我麻烦?我不介意送你进去和你儿子团聚几天。”
“你,你们,”妇人不敢惹他们,朝公安道:“公安同志,我儿子的秘方就是她提供的,她故意给了有问题的方子,难道就没有一点错。”
这下连公安都看不下去了:“你们偷了人家的方子,私自生产出了事,还反过来怪人家的方子有问题,人家可没有欠你们的。”
“那,那也是她故意害人在先。”秦玉梅的娘狡辩:“怎么没欠我们的,要不是她故意给错误的配方,我儿子怎么会进去。她从一开始去国营药店捡药就没安好心,故意拿假方子诱惑人。”她掐了掐秦玉梅,“死妮子,你说句话。”
秦玉梅被掐得疼,皱着眉头,碍于自己害了弟弟,没有反抗。
她看着眼前的苏燕婉,有一瞬间是有恨意的,“你是不是很得意,当初你拿方子来捡药,我还好心提醒你要防着人。你每次都答的好好的,实际上在心里嘲笑我吧。看到我没忍住诱惑,偷了方子,是不是很得意?”
这天底下有人就是这么厚颜无耻,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要怪受害人没保护好自己东西,害她没抵住诱惑。
苏燕婉看着这样的秦玉梅,凑到她耳边,用一种上位者看可怜虫的姿态,道:“你很痛恨吧,明明是风光无限的国营药店工人,却因为一时贪心,落到今天的地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向着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无力回天。多可怜!”
她轻蔑地一声笑,像一只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每一句都专戳秦玉梅的痛处。
在弟弟出事之前,她秦玉梅是风风光光的工人,家庭和睦,没事只需要想着怎么打扮自己。现在,她不仅丢了铁饭碗,男人还要和她离婚,认识的人知道她偷方子,都避着她,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就只是因为一时贪心看上了苏燕婉的芙蓉膏,这叫她如何甘心。
秦玉梅再也绷不住,泪流满面。
苏燕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秦家其他人和周围的人没听到。
靳泽听到了,眉头微蹙。
苏燕婉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发尾,居高临下:“秦玉梅,你应该庆幸,现在是六月份。”
若是两个月后暴露,就不止是判多少年罚多少钱的问题,遇到严打,从重处罚,很可能直接枪毙。
苏燕婉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出了公安局,苏燕婉心情高兴,哼着小曲儿,不经意间回头撞上靳泽朝她看过来的眼神。
她停下脚步,不再哼曲儿,笑容淡淡:“你有话要说?”
也是,靳泽这种正直高洁的人,应该看不惯她对别人落井下石。
靳泽看着她竖起浑身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苏燕婉朝他逼近,抬起头,“觉得我不该刺激秦玉梅?不该落井下石?又或者靳副团长想又想说什么话教训我?”
靳泽垂眸,和她四目相对。
她一米六的个子,站在一米八几的他面前,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只有疏离、防备。
苏燕婉看着他,“靳副团长,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谁让我不高兴了,我不会以德报怨,只会以牙还牙。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我睚眦必报,自私自利,我虚荣又爱钱,还很狡猾。”
靳泽失笑,宠溺地叹口气:“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他早就知道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关于她的调查记录一直放在他书房的抽屉里。她为什么会这样他理解,她所有的攻击只是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若她真不是好人,就不会租周家的房子,找周燕帮她。刘美娟和钱嫂子对她好,她会加倍回报她们。有人欺负她的朋友或亲人,她会拿起武器保护她们。
这样的她只是习惯了用厚厚的壳包裹自己,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想到这,靳泽心里发酸,声音温柔:“我没这么想,只是担心你。面对攻击,正面回击,说明你很勇敢。只是落井下石不好,若是对方恼羞成怒,很可能会伺机报复,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燕婉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好像激动了点。她也不清楚,就是突然一下火就上来了。
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就是随便说说,还不是你非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害我以为……我也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
靳泽第一次见她这么手足无措,轻笑出声。
“你竟然还笑?”苏燕婉不满,“我都这么内疚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不是说要送我回去,怎么还不走?”
靳泽忍住笑意:“走吧。”
来的时候,苏燕婉坐的警车,现在回去得坐公交。两人往最近的站台走去。
突然,苏燕婉感觉一阵热流涌动,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
靳泽回头:“怎么了?”
苏燕婉脸色苍白,勉强笑着道:“我肚子疼。”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受了凉的缘故,这具身体几个月都没来月事,加上这几个月她一直忙,都忘了这回事了。
现在身上什么都没准备,今天还穿了一条白裙子,肯定弄脏了裙子。
苏燕婉偷偷看了眼四周,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发现了她的秘密,脸上臊得慌。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靳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什么也没多说,脱下身上的衬衣,穿着背心走到她身旁,“用这个挡一挡。”
“不行,你是男人,应当回避,免得倒霉。”在大夏朝,月事被认为是污秽不洁之物,需要避讳,如果男子碰到是不祥之兆,会沾染灾祸和疾病。
靳泽把衣服塞到她手里:“苏同志,现在是新社会,封建迷信,信不得。”
苏燕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既然衣服的主人都不担心了,她担心什么。
靳泽的衬衣是好布料,应该能挡一会儿。等天黑了,就看不到了。
苏燕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苍白,用力咬着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前世从她们来初潮,群芳阁就会帮她们调理身体,以便将来更好的孕育子嗣,能母凭子贵。所以苏燕婉从一开始就没有受过月事的苦,自然不知道有人来月事会这么疼。
疼得她都说不出话来了。
靳泽见她难受,扶着在路边找个台阶,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放在台阶上,“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马上就回来。”
苏燕婉想问他去干什么,却疼得没力气说话,只能捂着肚子坐在台阶上等他。
靳泽没让她等多久,不到一刻钟,他就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喝点红糖水,会好受一些。”
苏燕婉连谢谢都说不出去,冲他挤出一个感谢的笑容,接过搪瓷缸喝了起来。
暖呼呼的红糖水温暖了冰凉的身体。
足足喝了一大半红糖水,苏燕婉才感觉活过来了。
靳泽低头问她:“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卫生所?”
“不要,回家躺躺就好了。”作为女子,让一个男子知道她来月事,已经够羞涩了,她不愿意再让其他不认识的人知道这件事。
“能走吗?”
苏燕婉以为靳泽说的是去站台坐公交,点了点头。
靳泽薄唇微抿,不太自然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飞快塞进她怀里,“前面就是公厕,你先进去换上,我在门口等你。”
“什么?”苏燕婉拿起靳泽给她东西展开,脸一下红成了虾子,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幸好这里是拐角,没人注意到他们。
苏燕婉匆匆去公厕换好了月事带,走起路来总算不用心惊胆战了。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像染上了朝霞,脑袋凑到靳泽旁边,小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月事带?”
这东西好像必须有月经票才能买。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红晕爬上靳泽的耳根,“是一个热心大姐帮我找的。”
“那搪瓷缸和红糖水呢?也是找大姐借的?”
靳泽:“这是从供销社买的。”他知道苏燕婉不习惯和人用一个器具,特地买的新的,幸好附近就有供销社。
“你身上没票,只能买高价,花了不少钱吧。回去我把钱给你。”苏燕婉捧着搪瓷缸喝剩下的红糖水。
靳泽想说不用,但一想到苏燕婉的性格,还是点了点头:“好。”
依誮
因为临时来月事耽搁了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没大公交车了,他们只好花五毛钱做小公共回大院。
苏燕婉和靳泽还以为其他人已经睡了,结果走到院子,就看到客厅亮着灯光。
除了双胞胎因为要上学的缘故早早睡了,其他人包括靳爷爷龚叔他们都还没睡。
吕云芳见她回来,关心道:“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靳爷爷和龚叔也竖起耳朵。
苏燕婉感受到他们的关心,心里很温暖,“都解决了。中途遇到点事儿耽搁了,才这么晚。”
吕云芳他们都松了口气,“那我们就放心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她的目光落在苏燕婉腰上的衬衫上,扫了一眼自家儿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笑着对苏燕婉道:“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正好文雅想吃部队食堂的海鲜包子了,明天的早餐我让靳泽买回来。你就不用起来做了。你先去洗漱吧。”
苏燕婉知道芳姨这是在照顾她,谢过她,和靳爷爷龚叔他们打了招呼,去洗漱了。
洗漱过后,苏燕婉刚要上床,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吕云芳。
吕云芳递给她一个装满了热水的输液瓶,“把这个用毛巾裹着放到肚子下,会舒服很多。”
“谢谢芳姨。”苏燕婉摸了摸输液瓶,隔着衣服试了试,一股暖流从肚子位置蔓延开。
吕云芳看她像看自己女儿一样,“好用吧。这个输液瓶我那还有多的,这个你就留着,来月事了就用它敷一敷,管用。”
见她摆弄输液瓶,吕云芳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和靳泽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