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前朝余孽的传言,刚好能坐实陈麦子并非底层人的身份。
一个陈麦子并不可怕,就怕千千万万的陈麦子想要在这世道上造反。
晋阳帝已经同麦子协商了和平共处的约定,自然暂时不会违约。
而近在咫尺的齐国就算有心出手,也被那遮天蔽日的毒障林约束了手脚,只有佩戴商行里面的特制面罩,才能自由穿行。
若想从其他位置突袭,损耗巨大不说,更何况代邑身怀天雷之物。
如今他们研究天雷之物,才刚有了个苗头,等待时机便可。
代邑不过一小小城池,早晚都会湮灭在齐周冲突之中。
麦子并未理会外面的传言,依旧开始着屯粮造兵器的步伐。
一个春季只接连下了两三场雨,河里的水位已经降了一掌宽,她们代邑的土地还有水利灌溉设施,别的地方状况肯定更不理想。
今年的收成肯定比往年低了不少,若是之后情况情况更糟,粮食只会越来越紧缺。
初春一过,外面的物价开始慢慢涨起来,精明的商人们预先就屯了不少粮,准备在秋季高价卖出。
代邑的百姓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始终相信着城主的话,这两年的收成,除了交公的粮物,便全部囤放在自家的地窖上。
春季过去,田地里的作物已经灰恹恹的耷拉在一旁,土地里的泥巴一捏就碎成了渣渣。
这还是见天的灌水,田地都变成了这副样子。
麦子派着人去过雪原城几次,农田里的土地已经干裂成一道一道的。
里面的作物有些已经干死了,还活着的秧苗也全靠着百姓们一扁担一扁担的从河里挑水养护着。
夏季来临,暴雨骤降,夜里风雨掀飞了了不少人的茅草顶,百姓们冒着大风雨,急急忙忙跑到农地里去查看玉米杆子的情况。
只见泱泱田地里,玉米杆子被风齐齐的吹向了东南方,倒塌了一大片。
不少百姓准备将玉米杆子扶正,想要亡羊补牢,试图救回这些被风雨压倒的玉米。
麦子跟徐江河段子越他们,披着蓑衣来到了田地里看完这番景象后,一老一少脸上都浮现出愁苦的表情。
这般大风雨下,这些玉米苞谷没能存活也是正常,只是天灾一来,遭苦的都是老百姓。
等回了代邑,麦子便将新的布告贴到了公示处,并且召集了区管事,将正确的补救措施下发下去:
“等到雨停,再进行耕田松土,使玉米恢复生长。
不能去扶正,捆绑玉米,这样操作只会让玉米受到二次伤害。
被暴风雨打断植株的作物,立即更换种苗,譬如番薯花生类作物。”
与此同时,麦子将这些措施也全部张贴到商行售卖处,这样多多少少能挽救些被暴风雨摧残的农作物产量,也不至于市场上的粮食最终溢价过高。
只可惜外面的人并不相信麦子所说的这些方式,这些措施跟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玉米种子都是他们高价买来的,代邑城主肯定是想让他们颗粒不收,然后再将去年囤积的那些粮食卖给他们。
一时间,外面对麦子的恶意揣测又多了不少。
麦子提起天灾时,不相信的是他们。现在真遇上了灾祸,又被这些人认为是蓄谋已久。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麦子已经将重心移到了预防城市内涝上。
春季里没雨,夏季里一下雨,就是连着下,直到将道路旁边的沟渠都灌满了水,直刷刷的冲向海洋。
代邑位于山坳中间,地势扁平,极易积水。
另外三个附属县池地势较高,倒是没有内涝的风险。
麦子便召号着百姓,顶着风雨,连日连夜地修建排洪的沟渠。
自代邑的石板下挖地下通道,一直延伸至月亮湾的码头,排水的通道足有七八米宽。
等这些设施修完以后,浇筑的排水道通开以后,城里积攒的雨水泥流彻底泄漏完,才湮灭了代邑内涝的风险。
没过几日,暴雨的降水量越来越大,整个田地里面淹着一层薄薄的水面。
即使已经疏浚深挖,这么大的雨水量,还是会时不时的堵塞,导致田地长时间积水,将作物的根部泡烂。
司农司的人只好又号召农夫们来通沟渠里面的水,整个夏季就在暴雨大风中度过。
好在代邑的个个司属治理得力,损耗的产量完全可以承受。
暴雨一停,所有百姓们便急急忙忙来到田地里,开始松土排水,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的作物烂了根。
麦子视察了三个县池后,只有长鸣县的损耗最少,也是因为先前的水利设施,才保住了大部分农作物。
经这么一场风雨下来,田地中活下来的作物,即使成熟,产量也必定大大减少。
外面的境况更糟糕,经过这么一个夏季,田地之中除了那些耐涝的作物,几乎全被积水冲跑了。
就连红薯垄起来的坡道,也被夷成了一片平地。
玉米更是颗粒无收,只要进行了二次捆绑的,几乎都断了根。
与此相比,代邑就真如同传言所说,实属是人间福地。
不仅救活了玉米,暴风雨一过,整个城池不仅没有积水,城墙都没有坏过一块。
一时间,代邑的风头正盛。
由于这次灾祸,整个北地损失惨重,不少人流离失所。
这些难民听说到代邑有工做,便跟着商行的车队,来到代邑后看到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纷纷准备安家落户。
而代邑城人员已经多了不少,寡不患均,城中的供需已经达到了饱和,再将这些人留置代邑,并不能解决他们的实际需求。
麦子便将这些远道而来的难民分流到另外盛平和永安两个县池。
正好这些人来代邑是为了找工挣活,而盛平和永安矿产丰富,紧缺工人采矿。
第168章 寒衣族
秋收一到, 今年的红薯和花生产值格外的高,除此之外,便是常年种植的菽豆。
玉米苞子堪堪只够一个冬天的储量。
今年的灾祸齐聚了北方, 自锦州以北, 受灾严重。
南方还是四季如春,麦子便同负责市舶司的十几人商议后, 拿出了景阳帝嘉赏的金银, 在齐金两地购置了大量米粮屯放在长鸣县的粮仓里。
冬日,雪静悄悄的覆盖了北地薄薄的一层, 与此同时, 南地发生了罕见的地龙翻腾,一时间死伤无数。
天下已经开始有些纷乱的迹象了,麦子不由得加快了城建的步伐。
池西如今是天子重臣,天高路远, 只得托苏云将密函转交于麦子。
函中提到:齐金两国都已经研究出了火药其中的门道,大规模制造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连之前与苏家交易的山头, 也被周国官府收回, 单独赔付了万顷良田。
好在发现的那几处矿脉已经开采了近大部分, 早早被熔做了火统器械。
代邑对周的商贸, 绝大部分经由了苏云之手输送至北地。
只是在后来的几年, 局势愈演愈紧张, 各种天灾人祸齐下, 代邑除了海外的势力, 皆逐渐消退,最终回到麦子手下蛰伏。
栓子携带着飞鱼营卫兵, 几次远上奥斯大陆,协祝咏在动乱下保住了扶桑郡的地盘。
春去秋来, 北地大旱,南地水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景象再次在这片辽阔的中原上重演。
一场群雄割据天下争夺的棋局,从草原蛮子入侵寒衣国这块地盘开始了。
麦子和小草倚靠在代邑主城的高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在高街两边叫卖。
这些人似乎并未受到外面局势影响,依然安心挣着工计,或是前往工坊上工。
砖楼里还夹杂着不少油烟的气息,破布条挂在了门口的高架上,下面吊着几刀腊猪肉。
平和的仿佛不是乱世,只是掺杂在人群中一些衣衫褴褛的人破坏了这份繁荣祥和。
这些都是刚从各地流亡过来的难民,眼神躲闪畏缩,羡慕的看着来来往往富足的百姓。
戈尔丁快步爬上城楼,一身轻甲,头发密密麻麻编成了彩色的小辫,为冷艳的脸上添了几分色彩,不用想也知道是柳雅的杰作。
整个代邑数她最有闲心,最爱捯饬头发上的事。
“城主,寒衣国土司来信。”戈尔丁双手抱拳微微弓腰,将手上的圆木盒子打开,确保没有危险后,再递给了麦子。
木盒上依旧雕刻着矿工采玉的图样,只是这次上面的楔印比较粗陋,信纸上有特制的印戳。
麦子拆开以后,将里面的内容看完以后,将信纸递给了小草。
“寒衣国向周求援,援兵未到,千里加急把信送到了代邑。”
麦子简单描述了这封信的内容,戈尔丁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的表情立即转变为肃穆。
“增援寒衣国,那势必就参与了草原人和寒衣族的矛盾,到时便是三方混战,齐周两国不可能坐视不理。”
寒衣国一旦被攻破,离寒衣国最近的代邑便要直面三方势力的觊觎。
这场战役,无论是打还是不打,对代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麦子对着戈尔丁说道:“先召集卫兵团副营以上级别的将领到县衙议事堂开会。”
戈尔丁从城楼小跑下去,叫来周边脚力轻快的小飞鹰,分别向八个方向疾马而去。
完成城主吩咐后,戈尔丁紧闭着双唇,双眼坚定的回了一趟军中的营地,看了香炉里的时刻后,才动身去向议事堂。
议事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身影,大半都认识,有些只是面熟,应该是刚提起来的副职。
麦子将这一军情宣布后,众位将领先是一片缄默,紧接着是细细碎碎的讨论声音。
一群在军中声音堪比破锣,不拘小节的将领,在庄重的议事堂里,反倒显得条理斯文起来。
坐在前端的戈尔丁起身站起来,将腰间的佩剑紧紧捏在粗糙的手上,郑重说道:“戈尔丁愿带木柳营风机营前往寒衣国支援。”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希维尔也跟着站起来,意见和戈尔丁相驳:“寒衣国不过边陲小国,毋须城主出手,劳力伤财,不如等蛮子攻完寒衣国,我军再收入麾下。”
议事堂争论一番后,最终还是以戈尔丁为首的支援派占了多数,麦子派出了戈尔丁和希维尔两支队伍,分别是风机营和土机营。
木柳营只派了部分卫兵支援,总一万兵力。
商议完后,阿亚朵便将寒衣族送信的信使带进了县衙,是一个年轻将领,脸上有几分文弱之色,身上裹着厚厚的布巾护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