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句话卡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熬夜做的那么多项计划书内容此时都成了一张白纸,她的大脑空空如也,纳闷于区区表白而已,她居然不敢说。
卫骋静默地等待她的回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谢轻非顺势看向他的手,发作的职业病暂缓了她慌张的情绪。
她灵机一动,正经八百道:“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总能遇到突发案件或者得到关键线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从浪潮美食街的案子一直到最近的庄园失踪案,我们都是一起经历的,说你是我的灵感缪斯也不为过。你知道的,我是个警察,而你呢,又恰好能为我解惑,为了维护城市治安……”
“谢轻非!”卫骋气笑了,“除了这个原因难道你就没别的要和我在一起的理由?你喜……”
他余下的话被铃声打断。
谢轻非长吁一口气,后背都有些僵硬了,多亏了这通电话解救了她,忙道:“稍等一下。”
卫骋无语地灌了口咖啡。
谢轻非应着电话那头:“是,我在寰宇大厦。”
卫骋闻声也抬头看向她,正和她目光对上。
谢轻非不躲不闪,嘴里回应着:“已经安排布控了吗?我随时可以到位。好,有情况立刻通知我,注意安全。”
卫骋道:“有公事?”
“你猜怎么着,”谢轻非觉得自己方才一时情急的胡言乱语也并非无理可依,“有个a级通缉犯从边境逃到了升州,这个人作乱多年,反侦察意识特别强,好几次快抓到了人了都被他侥幸逃走。刚才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寰宇大厦附近看到了他。”
卫骋看着她发亮的眼睛,预感不祥地朝后靠了靠,“你想说明什么?”
谢轻非偏不让他躲,欺身压上桌面,真诚道:“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讲给你听。”
“卫骋,谢谢你!”
卫骋不用想就知道她什么意思,抓狂道:“谢什么?!说了和我没关系!你难道以为他行踪被发现是因为我也正好在寰宇大厦?”
谢轻非道:“可这很说得通啊!一会儿听命令行事,你跟我一起去。”
卫骋直接拒绝:“我不去。”
谢轻非:“干嘛不去,反正你也没别的事了。”
卫骋冷笑道:“谁说我没别的事,我八点还有个约。”
谢轻非愣了下,匪夷所思道:“你、你相亲还是流水线安排?见完一个又一个?”
她不知道眼前人此刻有多心灰意冷,她也管不了他的心情了,总之她自己现在郁闷得不行。
卫骋没解释,只是道:“年纪大了拖不起,不靠谱的又太多,但总有人是因为正当理由想和我在一起吧。”
“我也是……”好吧,谢轻非承认她用的理由太荒唐了,换个不相熟的跟她当场翻脸也不为过,可是这不是她的心里话啊,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一句。
谢轻非沮丧地垂下头,集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催得紧,她也不好再逗留了,匆匆忙忙就要走。卫骋没拦,却见她跑出几步又匆匆跑回来,脸红红地命令道:“你不许去,等我忙完了我也有正当理由要说,到时候你再重新考虑和我在一起的事!”
卫骋平淡地笑笑,只是说:“注意安全。”
通缉犯在警方大范围的严密布控下终于被逮捕。
谢轻非撑在车前盖上平复体力时,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八点了。她忙给卫骋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席鸣从旁经过,顺便问了句:“怎么了师尊,你有急事吗?”
“来得正好,”谢轻非问道,“卫骋说他晚上八点有个约,他有没有告诉你在哪里?”
席鸣:“哦你说这个啊,我知道,在玉楼公馆嘛。不过这会儿还没到时间,他应该在附近的万豪酒店。师尊,你找他有事?”
谢轻非听了个地址,心说什么拥有正当理由的相亲对象要和他在酒店约啊,危机感顿时燃烧起来,她飞快进了驾驶座。
“对了,你要找他的话我得提醒你一下,因为现场还有……”席鸣话说到一半,人没了,就汽车尾气喷了他一身,嘟囔道,“我还没说完呢,什么事情这么急,他又不会跑。”
谢轻非当然急,不然男朋友就没了。
她人生中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后悔的事,今天却被自己蠢得头疼。表白而已,就四个字到底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就算卫骋拒绝了损了她的面子,那也只是短暂地丢一下脸,丢脸又有多可怕?总没有心意永远说不出口来得憋屈吧。再说了,她在卫骋面前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因为对方是他所以更没有关系啊!
一路压着底线疾驰到酒店门口,今晚的车辆倒格外多,高档的车标璀璨发亮,旋转门前也围了好些华服男女。
这些谢轻非都没注意看,她眺望过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最为出众的卫骋。
她一直都知道卫骋身材顶好,所以穿正装特别帅,但他眼下似乎更精心打扮过,头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完全露出了那张俊美非常的脸。流光映照在他面颊上,也不忍扰乱这精致的五官一般,只柔和地亲吻他深刻的轮廓。
说话间,他忽然俯下身。
谢轻非这才发现他臂上还搭着一只女人的手,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尖一抹艳红。方才卫骋低头就是为了方便和她说话。谢轻非只能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她的身材窈窕修长,香槟色的礼服,乌发浓云般半挽在脑后,露出优越的背部线条。
谢轻非心里一个咯噔,心想真是好狗血的场景。
电光火石间她连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都想好了,这对璧人牵手成功,而她的愿望最终落空,晚了一步这下连强制爱都得因为触碰道德底线实现不能了,搞不好卫骋念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还会请她来喝他们的喜酒、孩子的满月酒、金婚纪念日……
不会吧,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谢轻非落寞地停下脚步,只是隔着穿梭的车辆和人群远远看他的背影。
卫骋脸上的笑意却淡了淡,如有所感般回头。
谢轻非猝不及防地被他一眼发现,一时都忘了该做什么表情,而卫骋却已经朝她走过来。
谢轻非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卫骋牵着的女人也跟着回头,表情起初是茫然。
谢轻非打算走,但是也要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才能走,毕竟以后坐上男方好友桌还得等她来敬酒,结果这一看却愣住了。
女人瞬间丢开卫骋的手,踩着高跟鞋兴奋地朝她小跑过来,把卫骋都甩在了身后,亲亲热热道:“呀,是非非啊!还记得阿姨吗?”
谢轻非当然记得。
她现在的心情跟刚从跳楼机上下来后发现自己居然没死并无区别,还得灿烂地保持微笑,不然就不礼貌了。
毕竟,这是卫骋他妈啊。
第58章
“阿、阿姨……”
谢轻非坐在梳妆镜前, 有些别扭地等造型师给她整理头发,卫骋的妈妈顾明煦女士正在一排衣架间为她挑选礼服。
卫骋的相貌多半遗传自他的母亲,两人眉眼如出一辙, 一看就是亲母子。而卫骋在谢湛辛岫云面前说的他妈妈很喜欢谢轻非这一点也不是胡说,就连谢轻非自己打上学时起就多受顾女士的关照,所以才对她印象深刻。
“非非, 去试试这条裙子!”不等谢轻非拒绝,顾明煦将礼服塞进她怀中, 把人推进了更衣室。
“阿姨, 其实我来只是想跟卫骋说句话, 打他电话没打通。”谢轻非认命地换起衣服, 隔着门说道。
顾明煦道:“阿骋没跟你说吗?今晚有个宴会需要他代表家里出席,他可能太忙了就没注意手机。对了非非, 既然你来了, 就帮阿姨一个小忙好不好?”
“阿姨您说。”
“他缺一个女伴, 本来是想拉我过来陪同的, 我不大耐烦参加这些活动, 但又看他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要不, 你替阿姨陪陪他?”
谢轻非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妆容精美的脸, 心想这意见征求得是不是太晚了点……
顾明煦自顾自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别紧张,我还是会过去的, 到时候他万一有哪里顾及不到你的, 你就来找我。”
谢轻非正欲回答,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紧接着就有道女声问:“夫人, 少爷问您什么时候能把谢小姐还给他。”
顾明煦哼笑道:“才这会儿功夫就等不及了,真小气。让他进来吧。”
又敲敲更衣间的门, “非非,衣服换好了吗?要不要阿姨帮忙?”
谢轻非说了不用,提起滑落的肩带,同时推开门。
卫骋也正进来,看到她后愣了愣,双目似无处着落。还是顾明煦就着谢轻非的腰把人往前推了推,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托住她的两臂,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酒红色很适合你。”
谢轻非穿的是件酒红色吊带荡领长裙,丝绸的材质在灯光下像粼粼闪动的水波,她本来个子就高挑修长,只是寻常穿着中遮挡了突兀有致的曲线,此刻尽数被展现出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亦像细腻的白雪。
谢轻非对自己的相貌有清晰的认知,旁人夸她也都是大方坦然地接受,可卫骋明明也没多说什么,她却莫名感到耳廓发烫,“嗯”的一声像蚊咛般细小,紧接着又抽出被他握住的双手。
卫骋掌心一空,不动声色地手背到身后,也有点赧然了。
两个人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顾明煦在一旁道:“光是这样还是太素了,阿骋,你说呢?”
卫骋含糊地应了几声,引得顾明煦连声吐槽:“你跟你爸一样没情调。”
她从造型师手中接过一个小型丝绒方盒,揣到卫骋手里,“喏,给非非戴上。”
卫骋打开盒子一看,装的是枚做成山茶花形状,镶嵌硕大鸽血红宝石的戒指。
“……”
他心中无奈又好笑,想着项链也好耳坠也好,怎么偏偏给了戒指,还要他亲手给谢轻非戴。而且,这枚戒指有点眼熟,他忍不住多看了顾明煦一眼。
顾明煦催促道:“快点啊,待会儿该迟到了。”
卫骋没办法,朝谢轻非伸出手。
谢轻非:“……”
卫骋道:“快点啊,你也不想我们因为你迟到吧?”
谢轻非很有时间观念,当即把手递给了他,等那枚沉甸甸的鸽血红到她手上后才回过神来:迟到关她什么事啊?她又不是卫家什么人。
卫骋将她懊恼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不由莞尔,这回却没再放开她的手,而是牵引她挽住自己的肘弯。
玉楼公馆。
酒会大厅衣香鬓影,宾客如云。
卫骋虽不是主角,但认得他这张脸的人显然很多,一进门谢轻非就发觉有无数道视线投向他们这里。
卫骋在谢轻非耳边轻道:“你猜他们是在看我,还是看你?”
谢轻非道:“看我。”
卫骋:“这么自信?”
“这种场合你肯定不是第一次来,同一个圈子里交往的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他们早就对你熟得不能再熟了。但刚才顾阿姨跟我说你没有女伴,每到这种场合基本都是她陪同,所以我应当是他们在你身边见到的第一个女人,自然对我更好奇了。”谢轻非不觉这有什么难猜。
卫骋道:“你是来查案的?”
说话间,原本正和人交谈着的一中年男子也朝他们看过来,打量了几眼,他抬脚就朝二人走来。
谢轻非道:“那个人是来找我们的。你猜他开口第一句会说什么?”
卫骋道:“光猜没意思,总要有点彩头吧?”
谢轻非:“你要什么彩头?”
卫骋:“我输了,让你亲一下。你输了,让我亲一下。”
“……”谢轻非仰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大好吧,这样对你接下来的相亲对象多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