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轻非往他身边靠了靠,没做任何犹豫地将掌心叠在他的手背上,惊觉他的手凉得吓人,“可我忘不掉了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卫骋,你看看我吧,我并不是因为念着你救我的恩情而对你有了什么改观,相反,是因为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遍,我才发觉自己早就喜欢你了。今天这样冒昧地找你,你可能觉得我只是心血来潮,可对我来说这份感情不是萌发在今天,不是在你为我放烟花的那个晚上,甚至不是在山洞里你救我的那一刻。早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着你了,这才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卫骋还是没有转过来看她,谢轻非再次将戒指摘下,摊开他的手掌放上去。卫骋指尖颤了颤,一把握住了她要抽离的手,眼眸深沉地望着她。
原来把心意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啊。
谢轻非红着一张脸,仍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既有羞涩,还有些无法言喻的情愫,她知道他是懂得的。
“你再为我戴一次吧,好不好?”她心跳得整个大脑都嗡嗡响,含笑对他说道。
卫骋头一次觉得这枚戒指分量这样沉重,压得他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慎重地执起她的左手,圈口对上她中指的指尖时顿了一下,转而从她无名指上推了进去,然后他低下头,在她手背上无比忠诚地落下一个吻。
谢轻非听到他低声的呢喃,“我好想你。”
她挠挠他的掌心,说:“我已经在你身边了啊。”
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重复这句话,说了几次犹觉不够,倾身过去蹭了蹭她的唇,话语被滚烫的气息裹挟着,还是“我好想你”。
大庭广众下的亲昵只能点到为止,卫骋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不确信道:“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谢轻非道:“当然啦,以后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也不会辜负你的真心。”
卫骋直觉有什么不对,歪过头看她:“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的台词给说了?”
谢轻非道:“好吧,我撤回,给你一个重新说的机会。”
卫骋点点头:“那重来。”
谢轻非配合道:“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卫骋郑重地望向她眼底,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嗯。”
“‘嗯’,然后呢?就没了?”谢轻非攘了攘他的胳膊,“你不能多说点好听的话吗?”
卫骋假装被她推倒,再又坐正,解释道:“我早就说过,承诺这东西没有用,我想给你的也不止口头上这么多。”
谢轻非听他一提就想起来这是前不久他在谢湛面前说的话,那会儿他们也算“在一起”,只是谁都没明说过喜欢,彼此心知肚明是在演戏。
“我以为那是你事先想好要在我爸面前说的台词。”
卫骋:“这又是你的不对了,再早之前我还说过,我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十二万分真诚的,是你自己不信。”
谢轻非回忆了会儿他们两个平时都说过什么“真心话”,这一回想,发现大多都是不能播的。偏偏她记忆力极佳,连同说话情景,他的语气神态都在脑海中浮现出了□□成。
是他自己言语佻薄骚话连篇,本来她以为他是故意耍流氓想惹她不快,谁知道他真心是个流氓啊!
谢轻非一时语塞,过往的不在意此时都变成了羞恼,“你怎么有脸说?”
卫骋道:“你对我说的也不少。”
谢轻非:“停!我不记得。”
在他又要开始之前,她慌忙排开这个小插曲,道:“重新回到我们在没在一起这个话题。”
卫骋一时没反应过来,“刚不是说完了吗?”
谢轻非:“我还没问完,你真以为一个‘嗯’字事情就算了了?我还没同意呢。”
卫骋不可思议道:“谢轻非,你该不会要耍赖吧?”
谢轻非道:“我只是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卫骋感觉自己的心脏吃不消这样七上八下的打击,“你说吧。”
谢轻非犹犹豫豫道:“我们在一起的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保密,别让大家知道?”
卫骋脸色一黑,幽怨道:“我很见不得人吗?”
谢轻非因这句话仔细端详起他来,横看竖看都觉得他帅得天怒人怨,而这样一个男人竟还属于她自己,又让她无比的快活,忍不住贴贴他的胸膛。她向来是不喜欢和人产生肢体接触的,哪怕是亲近之人的触碰都会让她不自在,这点在卫骋身上却也失灵了。
哎,真是太喜欢他了。
卫骋并不知道她的想法,还沉浸在他的委屈里,感觉到她亲近的示好后底气骤然充足,几乎要将她压在沙发上质问她,谢轻非却张开手抱住了他,把他一肚子话定格在开口之前。
“我不是要一直隐瞒大家,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说而已,你干嘛这么生气?”
这本来就很突然啊,连她自己这会儿还觉得云里雾里的,更遑论要在那群还当他们是死对头的同事面前宣布这个惊天消息,她都可以想象场面有多混乱了。
卫骋被她扑了个满怀,垂眼只能看到她红裙映衬下白皙如玉的后背,悬在半空中的手有点不好意思落下去。
不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这是他女朋友嘛。
想明白这点,他温热的掌心就直接贴了上去,观察到她没有反感的意思,又大胆将她往怀中拢了拢。
“不生气,”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他吻她的耳垂,应承道,“都好,我听你的。”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又默契地同时分开,各自转向一边消化情绪。
好害羞啊,当初同床共枕那一夜都没有这么害羞过。
谢轻非心里甜甜蜜蜜,心想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她偷偷看卫骋的侧脸,想到他也如自己一般心情,愉悦的情绪就一直昂扬不下,轻轻晃着小腿,看裙边流水一样在他鞋面轻拂。
卫骋突然站起来,把西服外套脱了递给谢轻非,“穿上。”
谢轻非:“为什么?”
“……”卫骋目光闪躲,哪敢坦白是她的明艳扣动了他的心弦呢,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怕你着凉。”
谢轻非:“你有病吧,三十多度的天我着什么凉?”
然而还是收下了他的好意,把带有他体温和独特气息的西服披在了身上,像接受了另一种同样独属于他的拥抱。
卫骋在窗前踱了几步,忽听得有人叫他,抬眼一看却皱起眉。
谢轻非也起了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居然又是那个给她递名片的导演。
范思浩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踌躇地道:“卫总,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谢小姐的形象和我新作品的女主角真的很符合,因为一直找不到满意的人选开机时间已经一拖再拖,我斗胆恳请谢小姐再考虑考虑,至少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我把剧本发给你过过眼。”
他从其他人嘴里听得谢轻非的名姓以及她与卫家的关系,这回就直接对着卫骋说明想法。
卫骋还是那副冷峻的样子,直说:“我做不了她的主,她说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范思浩心里虽然有些惊讶,面上也只能恭敬地再请求谢轻非。
谢轻非有点烦了,“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平时工作已经很忙了,发展副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范导另找别人吧。”
范思浩慌忙拦在她面前,“谢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吧!如果、如果你觉得这会耽误你的工作,我可以直接和你签经纪约,保证你以后在圈中的一切资源,肯定比你的本职工作赚得更多。这些都可以谈,只要你愿意……”
谢轻非扫了他一眼,没再急着走,反是问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范思浩摇了摇头。
谢轻非道:“我是警察。”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果然在她说完这句后,范思浩脸上露出一丝飞快闪过的震恐。
谢轻非挑了下眉,随口说道:“所以实在帮不了你。”
范思浩吞了口唾沫,眼神飘忽地回答:“没、没关系,我再找别人就是了,今晚真是打扰了,对不住。”
说着匆匆向卫骋也笑了笑,离开的脚步比来时还要快。
卫骋觑了眼他的背影,奇怪道:“他干什么亏心事了?谢队给分析分析。”
谢轻非若有所思,“具体的我也看不出来,应该……不是大事。”
卫骋和范思浩也就今晚两面之缘,除了姓名和职业其余对他一无所知。谢轻非料想要比他知道得更多点,她总能从一个人的外表看出常人看不出的蛛丝马迹。比如范思浩并非业内闻名的大导,相反他人到中年,依然怀才不遇。这个宴会原本以他的身份是够不上出席的,他连一套昂贵的西服都没有,穿着虽然在在场的他人看来很是寒酸,却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再比如,同样听闻她是警察,比起那些太太们他就很畏惧,在他眼里这多半是个很神圣且有威慑力的职业。而警察相较于一般职业有什么不同呢?谢轻非猜想,公安属于执法者,对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是为民服务的群体,而对于另一部分而言,意味着他们能终结其不清白的人生道路。
所以,范思浩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多半是干了什么触碰底线的事情,才会如此心虚害怕。
卫骋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谢轻非道:“你说得对,我今天又不是来查案的。”
她对着玻璃窗中的影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叫他:“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枚发卡松了。”
卫骋听话地走到她身后,去寻找那枚松了的发卡,谢轻非刚想出声提醒,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你看对面那栋楼!”
卫骋凝眸一望,与玉楼公馆一路之隔的,他们方才待过的酒店,35层高的窗台被从内打开,一个看不清晰的人影正扼住另一人的脖颈,意图将他从窗边推下!
第60章
玉楼公馆位于天宁中央商务区, 背靠江水,地上有八十层,与其毗邻的酒店亦极尽奢华, 楼层数量却要砍半,故从宴会厅所在的72层俯瞰过去,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对面一小窗口的具体景象。
谢轻非一个人也许会看错, 拉上卫骋和她一同确定,已经能基本判断不是眼花。
卫骋正要打电话给酒店负责人, 谢轻非却阻住了他, “不对, 不是酒店。”
卫骋:“什么?”
谢轻非贴近窗面仔细看了看, “是镜子。”
卫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对面窗户大开, 正对窗口的就是全身落地镜, 以他们并不清晰的视角所能见到的两道交叠的人影, 其实是镜像投射, 而这两个人真正所在的位置是……
“玉楼公馆的三十几层是什么地方?”
“酒店。30到62层之间都是酒店。”
两人对视一眼, 立刻奔向电梯口。谢轻非稍作思索, 笃定地按下楼层数, 带着卫骋敲开了3520的房门号。
意外的是,来开门的人并没有耽搁太久, 甚至他露面之后, 三人都愣怔在了原地。
“谢轻非, 卫骋, 你们怎么……怎么在这里?”男人敞开房门, 惊喜地邀请他们进来坐。
邵盛,谢轻非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在谢轻非和卫骋的排名伯仲难分时,他是稳居第三的隐形学霸,三个人也因此交集不少。邵盛夹在这俩大爷中间,拉架调解的活儿没少干,为他们俩的“和平相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只是高中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几乎断掉了联络。
既然是熟人,怀疑的话就不能随意说,谢轻非看向卫骋,卫骋接到信号,对邵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们走错房间了。”
邵盛眼睛睁大了一圈:“你们?!”
谢轻非:“……”
邵盛去冰箱拿了两瓶饮用水,谢轻非趁这会儿功夫扫了下室内环境。玉楼公馆的酒店档次当然非同一般,35层虽不能和顶层的总统套房相比,但大小也是个套间,而阳台的窗帘确实也拉开了,邵盛方才应当正站在围栏前欣赏夜景,在阳台座椅的旁边,是一个服装人台。
谢轻非目测了一下高度,知道自己和卫骋都误会了,他们在镜子里看到的并非是有人推搡别人下楼,多半是邵盛在整理人台上的衣服。不过也没听说邵盛是服装设计行业的,这倒有些意外了。
谢轻非趁机嘱咐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卫骋无辜道:“明明是你要我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