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要让她们放下心,就是得让她们气的夜不能寐,火烧火燎地才好呢。
“太师,我要吃那个。”少女笑的甜滋滋的,拉着高大男子的袖子对着席间的一道菜指了指,语气含蜜。
她突然的转变不在谢珩的预料之中,不过她想如何他都收着。他淡淡看了一眼,持银筷挟了她想要吃的到她的碟子里面。
华翎立刻甜蜜地弯起唇,将他给挟的菜给吃了。而接下来,不必她再用手指,谢珩很自然地将她喜爱的膳食挟到她的碟子里面,一如在府里那样。
殿中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们,心里各有思量。
谢太师与华翎公主的夫妻感情看起来还不错,虽然还只是新婚。
柔嘉坐在夏贵嫔的身边,看着她的二姐姐用筷子挟一颗白色的鱼肉圆子,怎么都吃不到嘴里,心里暗暗讽刺二姐姐强颜欢笑装模作样。
谢太师这等权势滔天的人物,在意的唯有家族和他自己的利益,哪里会有耐心陪她一直做戏?
“装过头就太假”她嘀咕的话说到一半,谢珩微微皱眉,挟了华翎碟子里的鱼丸圆子放到她的唇边。
“吃不到就不会张口吗?”他声音清晰低沉,说出的话一语双关。
华翎脸一热,张开了小口,咬住了他喂到嘴边的圆子,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若说方才还是她主动要求谢太师,而眼下就是谢太师毫不在乎地服侍她。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再无心用膳,太子让人将自己席位上的一道河鲜端到华翎那里,神色温和。
玉婕妤偷偷看到谢贵妃的席上一筷未动,忍不住开口,“公主与驸马真是夫妻情深,羡煞旁人。”
华翎回了她一个笑容。
………
“煎熬”的宫宴结束,华翎不出意外地吃撑了,和谢珩一起辞别成帝之后坐上了出宫的辇车。
然而他们的辇车刚走到一半,就被永安宫管事的大宫女翠英拦下了。
对着谢珩,翠英的态度很恭敬,“太师,娘娘说都是一家人,她与您府里的夫人十分投缘,若有闲暇,小夫人进宫,娘娘与阖宫上下都会好好对待。”
她从头到尾没往华翎的身上看一眼,捧着一只玉如意,“这是娘娘给予小夫人的礼物,还望太师和小夫人喜欢。”
谢贵妃一开始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得知,祖母谢老夫人给公主的见面礼是一对玉如意,同样地,她选择了玉如意来打华翎的脸。
“不必,她不缺这些东西,让贵妃收着吧。”谢珩没有让人收下玉如意,永安宫的人犹豫一瞬只好捧着玉如意退到一边。
辇车重新驶动,华翎笑了,她有一对玉如意了,确实不缺。
第六十三章
永安宫的人回去复命, 将玉如意原原本本的带了回去,本就心烦气躁的谢贵妃看到玉如意,目光冰冷, “本宫的吩咐你们怎么做的?”
一群废物, 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到。
翠英和她带过去的人急忙跪在地上请罪,和谢贵妃陈明其中的缘由,“娘娘恕罪, 谢太师不收是因为他府里的夫人不缺。”
说是不缺, 但归根结底还是拒绝了娘娘与小夫人的亲近。
方才叔父对华翎呵护备至的画面又扎眼地出现,谢贵妃忽觉自己可能轻信了家里祖母使人传来的话。
祖母和她都高估了小夫人在叔父心里的地位, 而她同时听进了柔嘉说的话, 放松了对华翎那个丫头的戒心, 居然这让这桩婚事这么平平稳稳地成了?
谢贵妃眼前发黑, 后宫有玉婕妤时刻撩起她的怒火,宫外华翎仗着狐媚劲儿蛊惑她的叔父, 她竟然腹背受敌!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谢贵妃决定要先发制人。
“祖母先前还说要调查那女子的家世,陛下赐婚她却不提了。你传个话给母亲, 让她去查清楚叔父府里女子的底细。还有, 问一问,本宫私下寻来的那些美人, 祖母到底送进叔父那里没有。”她对长信侯府的女子产生了怀疑,一旦确认叔父的宠爱只是昙花一现, 华翎将成为她目前最大的劲敌。
“你传本宫话的时候,华翎什么反应?是否朝着叔父抱屈了?”谢贵妃问起华翎。
“回娘娘, 公主似乎无动于衷。”翠英觉得华翎可能并未把谢太师府里的女人当一回事。
“她倒沉得住气。”谢贵妃冷笑一声。
“奴婢看见今日太子妃的脸色不大好呢,有些事娘娘兴许少点插手。”翠英有意安贵妃的心, 开口说道。
“太子妃,她眼睁睁看着叔父对华翎那个丫头好,心里当然不好过。”谢贵妃决定找个时间和太子妃见上一面。
***
回到侯府,华翎还发着撑,难受的她直哼哼唧唧。
素芹端来了一碗消食的山楂汤,她喝了两口依旧不能缓解。
于是,谢太师带着她在两座府邸之间散步,不停地走来走去,华翎和他都换了一身常服,不再是里三层外三层,冒汗了也不怕。
“我听管家说,那里是太师幕僚的家小居住的地方。我能去看一看吗?顺便送去一些礼物。”华翎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无辜。
他们大婚,华翎几乎见了长信侯府所有的人,除了客院里的人。
“你想送什么?让骆东安排。”谢珩不大想让她见客院里的人,一来她身娇体贵,担心客院里的人冲撞了她,二来身份悬殊,客院里的人见到他们会不自在。
“送些米肉果子和布料,他们应该会喜欢吧。”他不想让自己见他们,华翎也不失望,这一次她真的不是要试探,纯粹有些好奇想多见些人罢了。
“不错。”谢太师点点头,送些金银珠宝不合适,这些则刚刚好,不会让人多想。
他夸了她一句,看她兴致勃勃差人去做的模样,脚步一转领着她在靠近客院的留香园走了走。
起名叫留香园,很高雅。实际上不过是一片空地被围了起来,留给了客院的家小种些时节的菜蔬瓜果,红红绿绿的有些野趣。
谢珩平常不往这个地方来,不过她在宫里娇生惯养,应该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果然,少女一听他提起,很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从小生在宫里不识五谷,她还不知道自己吃的果蔬都是怎么种出来的。
长信侯府的客院不小,加上一个留香园给他们用,公孙尉等人的生活比投入谢珩麾下之前要滋润多了。每一家老小都有衣穿有饭吃,逢年过节收到侯府的赏赐,时不时还能炖上一次肉打牙祭,一个个精神饱满,模样也体面。
半下午,几家的女眷聚在一起缝衣打络子,她们的孩子就在留香园里跑来跑去玩耍。
那里地方宽敞,也安全,她们都放心的紧。
“那是仙女姐姐吧。”七八个小童大的十三岁,小的只有三岁,刚好撞见走到留香园的华翎,一个个都呆住了。
太好看了,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华翎想着要看果蔬呢,结果在一片绿油油中看到了一群小萝卜头,小童们穿着耐脏的布衣,手里捉着蚱蜢和蜻蜓,玩的正不亦乐乎。
华翎一下就喜欢上了,把谢太师甩在身后不理会,走到了那些小童的面前,笑盈盈地看他们玩耍。
“你是仙女姐姐吗?娘说仙女姐姐全天下最美。”胆子最大的一个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奶声奶气地称她仙女姐姐。
“我不是仙女,你们知道谢太师吗?我是他的夫人,明媒正娶的。”少女虽然成婚了,可本质上善良未脱离纯真,害怕吓到这些小童,没有说自己是公主,提出要和他们一起扑蝴蝶。
谢珩不急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刚好听到她对小童说她是自己的夫人,面色和煦没再往前去。
“我知道,我知道,娘说谢太师是爹的主子,还有伯乐,要我们一定敬重太师,听太师的话。”
“仙女姐姐是太师的夫人,那也是我们的主子了,我们听你的话!”
“扑蝴蝶,我们一起扑蝴蝶吧。”
小童们没有真正地见过谢珩,对爹娘口中的太师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知道要听他的话。
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就像爹娘灌输给他们的东西,对着华翎很是乖巧,和华翎一起扑蝴蝶,扑到了蝴蝶就和献宝似的全都送给华翎。
谢珩站在靠门的墙边,静静地看着少女与小童们玩做一团,笑追着跑来跑去,唇角逸出淡淡的愉悦。
不像他之前的怀疑,她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看着聪明有时候又很傻,不适合在宫里和人勾心斗角。
“公主许久都没有这般开心了,驸马,不若让他们偶尔去公主那里一次吧?”趁着谢太师心情好,素芹小心翼翼地提议。
“嗯,她的身子就该多跑一跑。”谢太师看了识趣的侍女一眼,对她口中的称呼还算满意。
留香园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聚在一起的女眷们听到也心里高兴,笑骂道,“这些泥猴子,好在和主院隔了很远,不然打扰了太师和公主殿下,我们担待不起。”
一提到公主殿下,她们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说。
“昨日我到府里的膳房送新长出的菜,听厨房的婆子丫鬟小声说,太师宠爱公主殿下,一饮一食都要过问。”
“毕竟是公主,天子的女儿,金贵着呢。太师可不得精心照顾着,我们这些糙人再过几辈子也比不上。”
“我家郎君说,公主嫁进来,太师脸上的笑都变多了。照我看,过不了多长时间,府里就会有小主子了。”
“差不了,好极好极。”
她们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客院的管事带着几个人上门了,“这些是公主殿下特意送给你们的,府里有喜事,你们也沾沾喜气。”
上好的米肉每家一份,布料两匹,这些人兴奋不已,连连让管事帮忙传达她们对华翎的谢意,“本该拜见公主,但我等糙人,担心唐突了公主殿下。”
“公主平易近人,不会在意,你们可以安心,以前该怎样往后还是怎样。”管事叮嘱了她们一句才离去。
送走了管事,公孙尉的夫人最是高兴,摸着滑溜溜的布料笑得合不拢嘴,她早就想为自己的一对儿女裁些夏衣了,这些布料摸着就好。
她当即抱着布料兴冲冲回了自家的几间房,和自己的郎君说公主的好。
“公主乃是天子之女,难得竟不骄纵。”公孙尉捋了捋胡须,暗暗盘算着太师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
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宫里的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多只剩下几个月的光景。
那个位置,太师要还是不要?公主会是影响他决定的最大变数吗?
………
华翎痛痛快快地和小童们玩了一场,和谢珩回正院的路上耍起了赖。
她累了,走不动了。
“太师,你觉得抱着舒服还是背着更舒服啊?”她总算腹中不撑了,可两条小细腿发酸,脚也疼。
谢太师沉着脸说了一句不成体统,手臂却往前一伸,微微俯身将少女抱了起来。
华翎搂着他的肩膀,根根纤细白嫩的手指揪着他的绸袍,小模样十分认真,“原来太师是觉得抱着更舒服,除了我,太师抱过别的女子吗?”
上午在宫里太子妃的注视让她在心里留下了一道痕迹。
谢珩平静地点了下头,华翎的手指一下揪紧,抿了抿唇别别扭扭地追问,“那女子是谁,我知道吗?”
“二哥的女儿三娘,她两岁的时候跑到了锦笃院,我抱着她送回了二房。”谢珩回答她。
“哦…三娘,我见过她,和我年岁差不多。”华翎没想到他口中的女子居然是年幼时的侄女谢三娘,手指头慢慢地又松开,脸颊微红。
谢珩继续抱着她往回走,她不觉得累了,挣扎了一下想自己走路,忽然男人的脸色变了。
黑眸一厉,神情极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