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什么时候结婚啊,选好日子没有…”
没头没尾闷着声扔下一句,顾承安翻身下床,又躺回了地上。
苏茵缓缓睁开眼,感觉身边热源消失,听着他的话,热意爬上脸颊,努力平复呼吸。
而床下地面,男人的呼吸声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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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睡得安稳,一觉醒来,苏茵散去了几日路途奔波的疲惫,神清气爽地起床。
只看到原本应该在地上的一团棉被被收拾到木箱子上时,想起昨夜种种,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大早,顾承安已经起床,收拾得规整,屋外绳子上挂着一条黑色裤子,高高晾晒着,随风摇摆。
苏茵没敢看一眼,径直去洗漱。
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洗脸水也准备好,她动作很快,收拾好便锁上门出发去姨奶奶家吃早饭。
一年多没住人,自己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提供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想到睡觉,苏茵尽量自然地问身边的男人:“下午把东屋收拾出来吧,不然地上睡着难受。”
顾承安却像是无所谓:“不用,一共就住两晚,别去费那功夫。”
他们时间也紧张,顾承安请假了一个多星期,苏茵回去也要准备开学,光是路上时间就要花六天,另外在这里呆三天,也就住两晚。
昨晚过去,还剩一个夜晚。
苏茵心里有些乱,反正是他睡地上,吃苦受罪的是他,他愿意就愿意吧。
——
“快来,玉米糊糊煮好了,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玉米饼。”
姨奶奶手艺好,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就是吃食不那么丰富的时候,做的东西也比别人好吃。
苏茵大快朵颐,顾承安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两碗玉米稀饭。
昨天和齐方明分别的时候,他拿钱托齐方明买点肉和米面带来,因为京市和s省的粮票肉票不通用,跨省就相当于作废,出省必须换了全国粮票才能通行,顾承安便没去折腾,找当地人帮忙最好。
有人就愿意靠攒的票换点钱。
下午,苏茵拎上昨天买的东西里的一罐麦乳精和一袋白糖上大队长家去。
以前大队长对她和爷爷也是照顾有加,尤其是还让她去扫盲班教课来抵工分,不然以下地干活的强度,苏茵得遭不少罪。
更重要的是,姨奶奶在这里生活,她也得多替老人家打点打点,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我们大队的大队长人挺好,很照顾我们这些家里劳动力不足的,反正整个公社都夸。”
路上,苏茵朝顾承安介绍起来。
“那一会儿好好感谢人家。”顾承安这趟过来也有数,多买了几包大前门在身上,出门在外是硬通货,有时候送烟比送钱都好使,毕竟是有钱都难买的东西。
三联大队的大队长赵有福这阵子正忙着做省教育局来人的准备迎接工作,听说人就是这几天来,可具体哪天又拿不准,只能天天等,日日盼。
烟袋子一掖,烟嘴一撮,白雾缭绕之际就见着两个年轻人走来,仔细一看,不得了,不像乡里人。
“是不是教育局的来了?”队长媳妇儿方红燕跟着望一眼,这一眼就认出了人,“那是苏建强闺女吧?”
闻言,大队长把烟袋子挪开,虚眯着眼也仔细瞅瞅,还真是!
“大队长,红燕婶儿。”
“哎哟,苏茵啊!你这是从京市回来了?”
昨儿他们也听了一耳朵苏茵回来,可没想到人出落得这么漂亮,旁边她男人不愧是军官家庭出身的,那么一站着就是有模有样的板正。
尤其是麦乳精和白糖摆上桌,方红燕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推辞几下这才收下。
“你们来就来,客气啥啊。”
“红燕婶儿,以前多亏你们照顾,我和爷爷日子才没那么难过,以后小月去省城上大学,姨奶奶一个人在家,也得多麻烦麻烦乡亲们。”
顾承安适时给大队长散根大前门,再给人一包完整未拆封的。
大队长眼尖,自然也知道大前门的分量,当即笑眯了眼,一口应承下来:“小苏啊,你放心,这都是顺手的事儿,小月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是咱们大队的骄傲!我们肯定全力支持。”
方红燕看两个年轻人如此上道,心头也欢喜,当即嚷着会多照看苏茵姨奶奶,还夸起她们表姐妹出息。
“我听小月说,你还考上了b大是不?真是太了不得了!”
苏茵点点头:“是,回去就要开学了。”
“哎呀,真是有出息啊!”队长媳妇儿羡慕得很,还让自己几个孩子出来跟着沾沾念书厉害人的灵气!
说着话,周围吃了午饭正闲着的社员也凑过来,纷纷带着自己孩子,不管是大的小的,都跟b大的大学生学学,听听人家怎么学习的!
正忙活呢,门口却传来动静。
“什么考上b大啊,大队长,你们别听有人瞎吹牛。”苏建设两口子上门来,眼神扫过苏茵,面带不善。
昨天苏建设找大队长开了介绍信,和冯春秀一块儿进城,这会儿刚刚回来,一来便大嗓门嚷嚷起来。
“苏建设,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家富贵的同学认识县教育局的人,托人问了教育局领导,苏茵压根没考上b大!”
第100章
“怎么可能没考上,人苏茵自己都说考上了。”
“苏建设,你别是记恨你二哥,故意埋汰人啊?”
“不能够吧,苏建设这么说肯定有道理。”
苏茵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慢,反倒来了兴趣,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个三叔到底还有什么幺蛾子。
一旁坐着的顾承安也自在,和苏茵对视一眼,两人都等着看苏建设有什么招。
“你们不知道,我这趟进城听说了,b大在全国都没招多少学生,更别提是咱们这儿的,正好我们家富贵的初中同学他爸是县教育局的主任,人家跟下来走访的省教育局同志打听过,一打听,压根儿没有祖籍这儿的人考上b大!”
苏建设说得斩钉截铁,当真是听儿子富贵说的原话,当时那教育局的同志印象也深,说没听说祖籍s省的哪个考生考上b大。
毕竟苏茵结婚了,就算落户到顾家,那也是祖籍在s省的,这种考上b大,s省教育局也会收到消息,毕竟人以前都是在省内上学的。
他听见这句话立马和媳妇儿赶回来了,想起这两天苏茵回来多风光,整个大队都捧着她,自己这个三叔都没脸面了。
“苏茵,我是你三叔,你爸早走了,你妈也改嫁了,现在苏家就我是你长辈,我必须得说你两句!”苏建设端着架子,开始训起侄女,“还有,你回来一趟,跟外人还挺亲热,对自己三叔三婶,还有你两个堂弟,半点亲近都没有,好东西给外人,咱们自己人是半点儿没沾着,说出去,你爷爷怕不是都不瞑目!”
这话说得难听又重,周围的社员都吸了口凉气,不知道怎么地,苏家还闹起来了!
八卦的眼神蹭蹭蹭的。
“三叔。”苏茵不急不躁,她是知道自己三叔一家没脸没皮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厚颜无耻。
“姨奶奶一直对我和爷爷照顾,我这回回来给姨奶奶家送东西,那是礼尚往来,记着恩情。另外,乡里乡亲们过去也对我们多有帮忙,我们给人发发喜糖也没毛病吧,谁是你说的外人?谁又担不起这一点儿吃的?”
此话一出,这两天拿了苏茵和顾承安发的喜糖的社员们纷纷激动起来。
“就是嘛,苏建设,我们吃颗喜糖关你屁事!这是苏茵丫头心好!”
“你还好意思说是人三叔呢,以前怎么不见你照顾苏茵和她爷爷,哦,对了,你连你爸都不管,现在看着苏茵嫁得好想来摘桃子了?”
苏建设被围观的人一通输出,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冯春秀不甘示弱,骂骂咧咧回去:“得了吧!我们哪里对不起苏茵了?她没爹没娘,没有我们帮衬早活不下去了!”
“三婶!”苏茵听着她试图提起自己的伤疤,也严肃起来,不过,她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父母都不在而偷偷难过的小丫头,“你们怎么帮衬我们的?是来家里连抢带骗拿走了我们家的缝纫机?还是当年闹饥荒,想用一袋石头换我们一袋野菜?或者是爷爷去世没多久,你们就上门来把我们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想找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你…你,瞎说什么…我们才没有干这种事!”
“大队长,那缝纫机,我听说三叔卖给你家抵钱来赔偷大队磷肥的钱了吧?缝纫机上还有字呢,当年我年纪小,才四岁,喜欢写字,就往上面刻了个歪歪扭扭的茵字,那缝纫机是我们家的东西。”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去看大队长家的那个缝纫机,嚯,还真有!
苏建设,面色铁青。
大队长瞪苏建设一眼,真是个无赖,更是主动提起饥荒那年的事儿:“你们想拿一袋石头骗几岁的苏茵,骗她野菜这事儿我也记得,苏叔还跟我说过,说老三说个歪心思坏心肠!”
众人快听不下去了,知道苏建设一家爱偷奸耍滑,没想到他们还能干出这种事。
大队长把着烟袋在桌上敲了敲,接着道:“你们两口子趁着苏叔过世,苏茵忙着奔丧的那时候去屋里翻东西,我也知道。那时候是念着死者为大,一堆事儿要忙,没跟你们计较,现在你们咋还有脸来说这些话!”
在三联大队,大队长向来秉公无私,威望极高,这话一出,社员们群情激奋,纷纷埋汰起苏建设。
“妈呀,苏建设,冯春秀,你们两口子真是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还不打紧,更不要脸的是以前对侄女和亲爸那么算计,现在居然能舔着脸来说侄女对你不敬重!”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苏建设和冯春秀哪知道以前闷葫芦一样的侄女,如今竟然大变样,能当众说出来这些事!
两人顿时老脸一红。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讲这些有啥意思?再说了,苏茵呢,她不扯谎骗你们,说什么考上b大!都是假的。”
苏茵看着这个没脸没皮的三叔,轻轻摇摇头:“三叔,我确实考上了b大,你要是不信也没法,你可以开学后来京市b大看看。”
这话就是打量他根本去不了京市,听得苏建设一阵难受。
看着苏茵云淡风轻的模样,冯春秀一急,当即喷洒起唾沫星子:“哼!我看是高考压根没考上,回来吹牛,毕竟我们这儿离京市那么远怎么去啊?谁知道啊…”
“知道什么啊?”公社陈书记正陪着省教育局的两位同志赶到三联大队走访,刚到三联大队队长赵有福家门口便听见不小动静,像是吵起来了,“你们大队怎么回事?大白天还吵架?影响多不好,这省教育局的同志来了,别让人看笑话。”
听到省教育局的领导来了,其他人立马站得直了些,噤声闭嘴还理理衣裳,纷纷向领导问好,唯有苏建设,直接扑了上去,恨不得让人给自己作证!
他昵一眼前方的苏茵,得意地弯了嘴角,这下好了,能当面揭穿她撒谎!
“领导,教育局的领导,你们好啊。”
大队长正接待省教育局领导呢,见苏建设窜过来,忙赶人:“苏建设,你干嘛呢?一边儿去,我们这儿有正事…”
“大队长,我也有正事!”
省教育局下来的两个同志闻言好奇:“这位同志找我们什么事儿?”
“领导好,是这样的,有人冒充考上了b大!这种歪风邪气得打击吧!”
李同志惊讶:“谁敢冒充考上b大?”
“就是我侄女,喏,苏茵!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考上了b大,哎,我们老苏家怎么出了一个这么不要脸撒谎的,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