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青,大田村在部队唯一立住脚的人,其余去征兵的人,多是当个几年就退役回家了。刘东青则不是,十八岁去当兵,表现好、立过功,今年二十四岁,据说已经是副营长了,未来可期啊。
“哟,东青回来了。这啥时候回来的?” 林父起身赶紧招呼人坐下。
“来就来,还带啥东西,赶紧喝口水暖暖身子,外面冷吧。” 林母殷勤的给冲了一碗红糖水。
“谢谢婶子,前天刚回来的,正好来看看婶子。” 一口标标准准的普通话,嗓音低沉有力。
“东青哥,部队咋样?好玩吗?” 林小弟好奇的问道。
估计不知是听谁说家里来人了,林小弟居然从外面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最近一年,林父林母没少在林家讲大伯家四堂哥征兵的事,现在全民对当兵都有一种荣誉感,男孩子更是对穿军装都有一种向往。
“还好,就训练,有任务就出任务。” 程东青直接明了,干巴巴的回答,连个具体描述都没,一点没满足林小弟的一腔好奇。
林小弟噎住,吭哧吭哧半天,又问了句“ 那训练好玩吗?”
“跑步,站队形,野外拉练,空闲的时候拉拉歌……” 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呼吸微微滞了下,随即本就端正的坐姿,更是挺了挺背。
“东青哥~”
“东青哥!你回来了。” 这是在屋里学习的林建党、林慧听到家里来陌生人,跑出来看情况了。
“东青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慧娇娇俏俏的坐到旁边的长凳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程东青问道。
“咳咳,受了点伤,队里看我好久没休假,就多批了假,顺便回家多呆段时间。” 程东青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掩饰般的低头端碗喝水,估计不爱喝甜水,眉头都皱起来了。
“受伤了?严重吗?怎么受的?” 林慧一叠声的问候关怀,程东青隐隐高兴到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翘。
“没啥,就一点小伤,早就好差不多了。” 程东青缓了声调,慢慢耐心回着林慧的一连串问候。
至于女主男配之间的渊源来源于,几年前男配休假回村,在县城碰上林慧热心帮路人抓小偷,男配一见倾心,暗暗对女主就上了心。
之前女主一直读书,自己又没有随军家属资格,也只敢暗戳戳惦记。
这次来林家,一是自己升职有随军资格了,二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说林家想让林小弟明年秋收征军,就想过来先帮着看看,要是合适,回头能拖人调到一起,以后说媒定亲还能多个帮手。
“东青啊,你帮叔看看,这小子明年征军你看有戏么?” 林父问道。
“我看建军体格挺好,多加锻炼,好好准备明年体检测试就成。” 程东青一板一眼回到,拖人调到自己手边可以,但要是体检测试不合格,这是万万不能马虎糊弄的。
“哎,成,赶明年天一暖和,就让这小子多锻炼锻炼,你也给这小子说说要咋做。” 林父听了这话喜上眉梢,乐呵呵的说道。
“也不用多做啥,回头上学、下课路上跑跑步……” 程东青板着脸,耐心十足的给林小弟一点一点讲注意事项。
絮絮叨叨,一群人聊到临近中午,程东青才恋恋不舍的从林家起身告辞,至于吃饭,程东青倒是想留下吃饭,能多看心上人俩眼。
可不合适呀,毕竟还惦记人家闺女呢,一点坏印象都不敢留。
这年头,各家没事都注意不在别人家吃饭,即使是亲戚多住段时间,都是带着粮食上门。各家粮食都不多,多个吃饭的人,自家就要少吃一口。
看人走后,林父林母一脸高兴,就像林小弟征军的事板上钉钉了一样。
压抑不住的愉悦,感染了一屋子的人,一家人兴匆匆的计划中午吃红烧肉庆祝一下。
红烧肉啊,林芳挑挑眉,那还是等饭后再说吧,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搞事情啊,就是大冬天的,又没有女主的蛤蜊油,哭狠了脸会皴吧。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浓油赤酱,入口肥而不腻,香浓浓厚。林母还掺了点嫩嫩的蒜苗,青翠青翠,颜色煞是好看。
冬天没有蔬菜大棚,可吃的菜也就白菜那些,林父就拿筐装了一篮子泥土放到厨房灶边,林母种了点蒜苗好偶尔给菜改改味。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林芳朝林家众人扔了一句炸弹 “爹,娘,我明年想去读半年初三,好拿个初中毕业证?”
怎么感觉林家每次说大事情都在吃饭时间,这不是让人吃不饱,就是消化不良。哎,这习惯可真真不好。
“上什么学?你好好的作什么妖?” 林母脸一板,厉声来了一句。
居然没先哭喊,看来今天林父、林母心情果然很好。
“爹,娘,自打我考过小学毕业证后,这都两年了,我一直跟着小弟和秀秀学,现在跟小弟一起上学没问题的,我不懂的也有问过林校长的。” 林芳站起来,慢声慢气的解释道。
“哟,你当自己看看啥都学会了,那还要学校老师干啥?” 林母啪把碗一放,怒气冲冲到。
“你说上就上,一年那么多钱不用你挣是不是?”
“小芳,初中不像小学,自己看看就会的,我们都还从头补了一遍初中数学呢,就那还天天出错,得要老师一遍遍重讲的。”
林慧在旁边不认同的劝说,上学真没那么容易的,自己读了那么多年,明年都不能保证考上大学。
真是越多学习,才越发现自己之前缺的太多太多了,之前老师不好好教,基础还要再从头再补习才行。
“小芳,不是家里拦你,读书考试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之前小学毕业考试是考的好,可小学和初中难度差远了。”
林建党也在旁边插话道,真是以为小学看看书考好了,初中随便看看也能考好,读书哪有那么容易的。
“你自己听听,啥都不懂,还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呢!” 林母火上心头, “我看你就是闲的,回头天天让你多忙忙就没事了?”
“娘,林校长说我可以去考的。我,我想试试。” 林芳抬头看了一眼众人,低垂着眉眼坚持说道。
“上上上,你咋不上天呢,我告诉你没门。” 林母气的脸都红了,表情狰狞着
“你想上,有本事自己挣钱去上啊?”
喘口气,顿了顿 “没那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下地干活去。”
林芳低头,要是自己挣钱了钱,能保住一分么。平日里可是连村子里都不允许轻易走出去的人。
“爹,我想上学,就读半年就好了,林校长说初中是不像小学那么容易,可以自己看看直接毕业考试。建议我可以读个半年再考,把握也大些。” 林芳低垂着头,眼泪滴答滴答落下,哽着嗓子哭到
“我就是上半年学,都不可以么?那二哥、三姐今年都考不上大学,凭啥家里都可以多供一年?”林芳恼了,红着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林父林母。
老实人啊,平常是不声不响,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这一味偏心,村里村外闲话听多了,还不兴老实人闹上一场。
林芳这话一出,直戳人心窝子了,林建党、林慧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书才读了四年级,还想和你二哥、三姐比。” 林母气急,起身拍了林芳两下,“你二哥、三姐那是要考大学的人,能挣大钱。”
“你能干啥?啊,你说你除了吃,你还能干啥?” 林母伸手拿了旁边的扫帚就想往林芳身上抽。
“娘~,你干啥打姐?” 林小弟上前替林芳挡了一扫帚。
“娘~,你不许打姐。”
“爹,你快管管娘。”
一家人,林父板着脸老神在在的坐着,装听不见看不见。
林建党、林慧正恼着呢,巴不得林母教训教训林芳的口无遮拦,听听刚刚林芳那话说的,这不是把人脸皮都扒下来,让人没脸么。
至于林大哥,林大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火上浇油也不拦着劝着,反正不惹火烧身就成。
“爹,娘,怪不得村里人都说爹娘偏心。家里不让我上学就不上,让干活就干活,让下地就下地,可是凭什么二哥、二姐可以只上学不干活,我就是想上半年学都不行?” 林芳哭声整天,声音凄厉。
“我让你作妖,我让你闹,看我不打死。”
“你给我滚一边去。”
林母一把推开林小弟,扬着扫把就往林芳身上抽,也不管头脸,逮着哪抽哪。
第25章 为什么
“为什么?” 林芳挺直身子, 昂着头,定定的看着林母,大喊 “为什么?我不是爹娘生的吗?都是一家孩子为什么?”
一字一顿, 林芳红着眼,像个疯子一样。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林芳也想替原主问一句:为什么,都是一家子孩子啊,凭什么就要牺牲这个去供另一个,凭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给了原主一条生命么,那这又不是原主自愿选择的。
“凭我是你娘, 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把你养那么大,你就得听老娘的。” 林母让林芳直勾勾的眼神看的神色不自然,恼羞成怒, 吼着回了一句
“你看看村子里, 哪家孩子像你这样,和当娘的这么闹,要早知道这样, 你刚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林芳简直气疯了, 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林母, 看着林母咬牙切齿一脸狰狞的表情, 天下怎么有这样的父母。
“啪” 林芳直接把手边的碗往地上一摔,拿起一块碎片,往林母手里一塞, 趁人没反应过来,用力往脖子上一怼。
仰着光秃秃的脖子, 没高领毛衣,没围脖挡着,锋利的边角哗啦一下,顿时划伤了脖颈,林芳试着有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淌……
“小芳~”
“小妹~”
“娘~”
刺啦见血了,顿时吓到了所有愣住震惊的林家人,所有人都慌了。
“娘不是后悔没掐死我么,那直接往这捅,别松手,千万别,用力往里一捅,娘现在也可以如愿!” 林芳仰着脸,冷笑的看着林母
定定吼了一声,突然高声喊 “捅啊!”
看林芳的疯劲,林母怵的慌,半天怎么都挣不开林芳的手。
这孩子疯了,疯了……
“姐~,姐~” 林小弟跑过来,上去一把推开林母,抱着林芳哭的不知所措。
可总算回来了。
“你干什么呢!赶紧放手?这大过年的,闹什么闹。” 这是林小弟匆匆给叫过来的林大伯。
“赶紧去屋里看看,可别出事。” 林大伯指使林大嫂扶人回屋洗洗,收拾收拾。
林芳低垂着眼皮,心想该退场了,戏也够了,林家墙头院门口,那些探头探脑的脑袋可不少了呢。
这个世道,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父母打孩子,父母教训孩子,只要不构成虐待,那都是没啥错的,毕竟自古很多人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再说就算闹出虐待,又有几个是能接走受虐的孩子呢!不过是教育劝说父母罢了。
更何况林家是出了名的不打孩子,顶多也就是林小弟调皮,吓唬吓唬拍两下。
林芳要是无缘无故和林母犟嘴吵架,闹出去,只有孩子的不对。
但现在,林芳松开捂着脖颈的手,虚弱的往林小弟身上靠了靠,倾斜的脖子,糊开的满脖子鲜血淋漓,清清楚楚的让墙头看热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老天爷啊,那,那都是血啊!”
“嘶,这也忒狠了……”
人最是容易健忘的,可有些事也是永远被人乐于津津乐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