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
“抱歉。”他从容纠正,“男人。”
一弦星也的手卷成小话筒,递过来,“那么,方便透露一下您的真实身高吗?维基百科上写着的179公分,我确认只是您国中时的陈年老数据。”
她上飞机前刚刚查过他的个人页,如果早知命运真的如此神奇,她大概会浏览得更仔细一些,比如,呃,婚姻状况?
“确定想知道?”男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她点头。
“189。”
再见。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为什么有些人的身高永远停留在了国中,而有些人总能在背地里悄悄长高然后惊艳所有人?
是魔法吗……
她摊在座椅上幻想,“如果我也能长到189公分,说不定还能在正经工作之余找到个平面模特的兼职,好想当街走红、一夜暴富啊。”
“恐怕不行。”
一弦星也看向他,“为什么?难道我看起来与暴富无缘?”
“不是,站在一起不好看。”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准备降落的提示音响起。
两个人在机身降下云霄的声响中零零散散又搭了许多细碎言语,但大都无关紧要,他貌似还跟她探讨了一下飞机降落时的受力情况?
老实说,这和一弦星也想象中的老同学多年未见,再偶遇街头的尴尬叙旧有些不同。
以前她不是没遇到过诸如此类的情况,但两相交谈下来,大约全是类似“您在哪高就”“您爱人在哪高就”“房子地段真不错”“每月收入还可观”这种将对话不断推向尬聊深渊的句子。
说不定再过几年还要添上一句“您孩子真聪明”。
一弦星也后怕地抖了抖,她将自己和手冢在对话中完全没有出现以上内容的现状归因于:手冢大概真的没有那么无聊。
飞机平稳降落到地面后,手冢趁座位上的人群还没涌动,相当迅速地将自己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换成了一副能挡住自己一半脸的巨大墨镜。
直到他这个动作完成,一弦星也才真正意识到:十五年过去,自己身边这位手冢先生,的确已经因为在职业网坛享有盛名,而不能像她一样丝毫不加设防地走在大街上了。
一弦星也跟在他身边小心没入人群,走进机场,她看着他的墨镜笑了下,“做名人好像挺惨?”
手冢坦诚说,“啊,脸见不得人。”
一弦星也哈哈一笑,“很贴切。”
不过她还是觉得他这个装扮过于惹眼了。
但这也不能怪他,手冢双腿修长,身形挺拔,挺阔的风衣外套穿在身上,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镇静的清贵气质,无可厚非引人侧目。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危险,于是问他,“万一有人认出你,我立刻闪人?”
手冢不答,片刻,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叫博格。”
这个她知道,因为太出名了,“积分榜的世界第一?”
手冢“嗯”了一声,“我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人看。”
记忆中,那位博格似乎是个光头,一弦星也脑补了一下,光头加上墨镜冷漠脸,画面太美,她差点笑出声来。
“那是自然,没人有勇气打量疑似黑手党的先生们。”
刚这么说完,一旁和她擦肩而过的两位白人小哥暧昧十足地给她抛了两个闪亮的wink,自带波浪线那种。
一弦星也,“……”
好吧,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抱歉抱歉,看来也有可能是我连累你,不如请你喝杯……”
正要说请他喝杯咖啡,一位脖颈修长,眉目温和的日本女士叫住了二人。她背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熟睡。
一弦星也认出来,那个小女孩正是原先在飞机上,她座位旁边的人。
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座位靠近机身后侧,气流颠簸,小女孩晕机晕得厉害,去卫生间整理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从头等舱出来的手冢,手冢的建议下,两个人这才换了座位。
小女孩年岁小不懂这些,以为只是单纯换个靠前的安稳位置,她妈妈却执意要给手冢补足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的价差。
机场人群之中,英俊帅气的青年男子和背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在一番“不用,举手之劳”和“用的,用的,一定收下”之间来回过招,似乎更加引人注目了。
这位母亲大概没认出手冢是谁,只当不好意思贪了他人的便宜,但要知道,既然选择了经济舱来到异国他乡,肯定是紧着预算乘的飞机,手冢定然不想因为自己的好意反而加重了他人的负担。
想着手冢肯定不会收下,一弦星也接过那位女士的手,温柔笑着说,“夫人,是这样,原本我和我先生也是打算要坐经济舱的连排的,因为没抢到票,不得已才买了张头等舱,总是要找您女儿换一下的,就当您也帮了我们的忙,如何?”
一番规劝,总算作罢,一弦星也长出口气,连忙拉着手冢远离人群中心。
刚刚站定,转过身,发现他正目光悠长地看着自己,“你先生?”
一弦星也赶快轻咳一声,“情况紧急,敬请谅解,不如……我们还是来谈谈喝咖啡的事?”
*
老实说,一弦星也在那样询问之前,完全没想到手冢会欣然接受她的咖啡,毕竟她以为他来哥本哈根是有公事要办,大概没这么多时间陪她这位老朋友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