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可能吗?
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更不会突然落下奇迹,有的只有被包装好的陷阱。
但是,若是那个孩子真的存在呢?
“保罗,”
兰堂看明白了魏尔伦对他始终的不信任与警惕,苦笑一声,露出些许悲哀之色:
“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手段卑鄙的人吗?你宁愿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你的算计,也不愿意相信我是真心悔悟,想要对你道歉。”
“如果不是我背叛了你,你怎么可能流落在横滨八年时间!”
魏尔伦心底漆黑的情绪翻涌起来,掀起无数暗流漩涡,分不清里面的复杂,声音稍微有些急促,似质疑似愤怒:
“兰波,你为什么不恨我?”
为什么要对他露出这副模样?
为什么要用甜言蜜语软化他的警惕?
一层叠一层的甜蜜陷阱,他一旦陷进去,遇到里面暗藏的陷阱,还有脱身的可能吗?
“因为你不相信兰堂先生对你的感情,兄长。”
中原中也目光锐利,又仿佛看到了一个固执己见的孩子,道:
“我听兰堂先生说过,你被兰堂先生从实验室救出,教导,你也安心在法国待了四年——”
“没有安心!”
魏尔伦冷声打断中原中也的话,眼中浮现了黑暗,那是无法被光芒驱散,孤独到了极致的绝望与对他人平等的憎恨,道:
“我在法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压抑。因为异类的身份被他人指指点点,警惕提防,他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傲慢评价,明明不理解我,却装作理解我的模样,没有同类,无法倾诉的孤独与痛苦,任何人都无法理解,除了你,弟弟。”
兰堂怔怔地看着魏尔伦,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握成一团,升起几乎无法呼吸的酸涩闷痛,
张口正欲道歉,却想到单纯的道歉无法让魏尔伦原谅他,只会让魏尔伦更加警惕他。
重生前,他会得到魏尔伦的谅解,也只是时机恰当,才会让虚弱的魏尔伦相信他的诚意,想要挽留他。
“即使会感到痛苦,孤独,你也愿意为了兰堂先生在法国待四年时间,直到遇到了我。”
说到这里,中原中也想到了魏尔伦对他从始至终的保护态度,沉默了一瞬,放下手|枪,装进口袋,道:
“兄长,你同样十分看重兰堂先生,为什么不遵循内心的选择,再相信兰堂先生一次?”
“相信兰波的代价是我和你的性命,八年前,我已经失败了一次。”
魏尔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慢接近中原中也,对中原中也伸出手:
“跟我来吧,中也,只有我才是你的同类,也只有我不会伤害你。”
中原中也沉默了,注视着魏尔伦,没有挪动一步,容忍魏尔伦来到他身边,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该说的事情,中原中也已经全部告诉了魏尔伦,却依旧无法改变魏尔伦对兰堂的警惕。
魏尔伦和兰堂之间的纠缠与羁绊太过错综复杂,即使他努力想要帮助他们,也无可奈何。
“对不起,保罗,我真的很抱歉。”
兰堂心痛无比,再次清楚地认识到,是八年前的他拒绝魏尔伦最后的请求,熄灭了魏尔伦的期望,才会让魏尔伦对人类彻底失望,自暴自弃。
魏尔伦身上的罪孽,他也需要承担一半,甚至更多。
“我知道单纯的道歉无法让你原谅,也想过付出更多得到你的谅解,没想到,我连第一步都无法跨越。”
兰堂无视对准他的枪口,一步一步靠近,在魏尔伦警惕的注视下,左手握着自己的右臂,毫不犹豫地一扭。
“咔嚓!”
微弱的骨头摩擦声在寂静的郊外响起,无比清晰。
兰堂的右臂软软地垂落下来,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有额头泌出的冷汗,才能证明兰堂能感受到痛觉。
兰堂轻声道:“那么,如果我失去行动力,你是不是就能放心,相信我的诚意了?保罗。”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睛,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兰堂先生!”
中原中也原本看兰堂一直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遇到了魏尔伦,怎么能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魏尔伦眼底的神色变了,不可思议又震惊,心底原本坚定的想法陷入混乱:
“兰波,你疯了!”
他还没有对兰堂动手,兰堂怎么能自己对自己下手?
如果他们打起来,兰堂本就身处劣势,再失去一条手臂,即使只是短暂的失去,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无法成为他的对手!
“我没有疯。”
兰堂温柔地对魏尔伦微笑,目光划过对着他的手|枪:
“一只手臂是不是不够?那就对我开枪吧,为八年前的你报仇,我不会反抗的,保罗,你想要我的哪一条四肢?我都愿意给你。”
“我一条都不要,”
魏尔伦思绪大乱,手中的枪被无意识逸散的重力压成了废铁,却依旧警惕地对准发疯的兰堂:
“兰波,把你的胳膊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