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生气的问我为什么。”
“若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那就会被这些人一起排挤出外,谁会舍得荣华富贵?就昧着良心拿钱呗,反正又没有死人,只不过是收刮些民脂民膏罢了。”
韩盈语气一点也不激烈,可徐田曹脸上全都是羞愧,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韩盈拦住:
“大兄不用多说,若我是你,也会与这些人妥协,毕竟,即便是丢了官位,除了沃河觋师,也会再出现西河觋师,东河觋师,事情没有解决,自己全家却要遭殃,如此,倒不如维持现在的局面。”
生气归生气,可局势如此,把韩盈放到徐田曹的位置,她也做不了更多的动作。
毕竟,沃河觋师和宛安县官场所有人,已经做成了非常成熟的利益链条,互惠互利,如今已经根本不是杀一个沃河觋师就能成的,更何况,他们目前根本没有实力杀掉沃河觋师!
历史上有名的西门豹治邺,他本人是魏文侯直令的长官,是代表着魏国魏文侯的态度来到地方,那些官吏,怎么敢反抗他?
其次,西门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手中有一批能够指挥得动的吏目,不管是他自己拉拢的、魏文侯给的,还是他自己带的,反正他有一批能指挥的动的手下。
而西门豹也清楚针对的敌人是巫祝,三老和廷掾,能够点对点打击。
除此之外,邺城的问题非常明显,所有的百姓都在明白自己受到了巫祝的迫害,只是苦于没有人为他们出头而已。
可以上这些条件,他们全都没有!
百姓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剥削,他们满怀欣喜的将钱投入河伯祠,整个宛安县所有官吏都在收取贿赂,根本不知道谁才是沃河觋师的保护伞,而她那位师父,也没什么后台,更指挥不动吏目。
种种不利条件,全部占全。
韩盈都能想象出来师父要学西门豹的后果,运气好,吏目给沃河觋师提前报信,他避开师父,又或者沃河觋师让师父吃瘪,从此服软,拿着钱,你好我好大家好。
非要硬刚,那就是年龄太大的县令运气不好,不小心死在了任上!
韩盈看着满篮子的铜钱,金灿灿的铜钱是那么的好看,沃河觋师大气,这两筐铜钱,怎么也得有五万钱,以现在一石米百钱的价格,这就是五百石米。
一次时祭就能有这么多收获,再加上稷祭和河祭呢?只要睁只眼闭只眼,轻轻松松就能拿双份工资。
韩盈心里有些担忧,自己的师父,会应对这么强大的敌人吗?如果没有他出头,自己一个人对抗沃河觋师和他背后的宛安县全体官吏,那简直是地狱任务!
想到这儿,韩盈也明白为什么徐田曹一直不说这件事情了。
谁会有勇气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
直至现在,才把所有事情说出来的徐田曹,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们独木难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对付不了也要对付!
官院中的尚傅,看都没看那两筐钱一眼,直接说道:
“你们一个想要政绩,一个想往上走,不扳倒这沃河觋师,什么都拿不到,再给教大家种麦,再让妇人安稳产子有什么用?这些百姓手头就算有余钱,也要拿出来全送给沃河觋师!
听师父这样说,韩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抬头直视着师父:
“那师父要我们做什么?
此刻的尚傅,再没有了之前那般垂暮老矣气息,他神色坚毅,极为果决的说道:
“先忍,后杀!!
第68章 出村行医
东河村外邑。
鸡叫遍,天光大亮,早早就过来收拾的学医妇人们聚集在韩盈的院落里,异常忙碌。
推磨,担水,劈柴,和面,烙饼,缝布袋……到处都有人干活,一眼望去,根本找不闲人。
甚至,连每天早上不到饭点不会醒的韩盈也早早起来,她洗漱完毕,来不及坐下吃饭,叼着块饼站在车前,给修车的两人提议道:
“在这儿多加两个横杠,就能绑布袋,还能用两个棍子把筐架在上面,赶路的时候我也能扶着。”
光着膀子,热的满头大汗的韩牙放下手中的木板,擦了擦额头,应声道:
“好嘞,我这就加!”
说着,他扭头对身边的韩粟问道:
“你那边打磨的怎么样了?快行了吗?”
韩粟同样是满头是汗,差点没把手中的铲子铲出火花,听韩牙询问后,头也不抬的直接答道:
“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如今木制品没有特别好的粘合剂,全靠榫卯结构互相咬合来稳固,这就对尺寸的要求极为严苛,韩粟的速度根本快不了。
对此,韩盈也爱莫能助,她只能先把装好的饭碗端过来放在旁边,抱着已经缝好的布袋进了屋。
从秋到冬,韩盈一直没有放弃收集药材,这些草药,多的能有十几斤,少的……额,带着也没什么用。
不过多的这些草药尽量带着,剩下的小部分供医院那边使用就行。
将能带的药材装进布袋,韩盈扎好袋口,排放好,还拿了墨汁在布袋上画上了序号。
县令尚傅远比韩盈想的还要坚定,在知道整个宛安县官场已经被沃河觋师渗透之后,他没有退缩,而是毅然决然的告诉她们两个,沃河觋师,他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