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此事,左仪也很无奈,她摊了摊手:“如今的绣花纹样主要是曹良画,都是照着她来,一堆只有细微差别的丝线中光挑那么几股用,不仅丝线废弃的多,染料消耗的也快,行商贩过来本地产的那些染料,可能也就够用到明年春天。”
听完的韩盈也是有点无话可说。
这不是缺染料的问题,是染色技术不过关,加上绣女没有自主刺绣能力,导致大量染好的丝线处于被废弃没法使用的状态,这才造成了染料的‘不足’。
“我说你怎么找个孩子过来让她画蝴蝶来绣了,库房里都要被染好色的丝线堆满了吧?”
闻言,左仪直接伸手指向了窗外长六米的覆瓦库房:
“里面全都是挂架子上的丝线,蔡汶每天都要进去转悠两圈,不是嚷嚷着说有的丝线颜色她画不出来,就说自己照着丝线颜色画出来的太难看。”
这撞在一起的问题也太多了!
韩盈低头沉思了一阵。
色差这种放后世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如今是别想了,左仪的困境,并不是缺少染料,而是没有会自主设计新花样的绣女或者画师。
纸张才出来两年,绘画的技巧都是从零开始摸索,想要补足这点,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她怎么都需要找一批染料过来备用,但不能一直这样,商队要供应粮食,再者,如今染色技术不过关,丝线存放久了就会褪色,那亏损可就太大了!
说起来,左仪一直在提到蔡汶?
“蔡汶很喜欢画画?”韩盈突然对左仪问道。
“可能不只是喜欢画画,更多是喜欢能借着采风名义往外跑,曹良也不能拦着她。”
左仪挺想摁头让蔡汶承认这点,但得罪财神的事情她还是不会做的,但为了能更好的赚钱,她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这孩子画的是真好看,这里面三十七副不同的绣品,都是她画的呢。”
这份天分可不能让孩子浪费了啊!
听懂这份暗示的韩盈有些哭笑不得,她明白左仪为何提起来这个了,沉吟片刻后说道:
“只蔡汶一个人哪够?你还是多挑几个有天分的女孩儿,看看能不能让曹良教导,就算画出的纹样匠气了些,也比没有好,至于蔡汶……我过会儿找她,问问她和母亲的想法,要是一直画下去也不是坏事儿,那可是开创流派,要被后世画师当祖师供起来,名留青史的好事儿呢。”
韩盈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说,未来竟真的成了现实。
听到这话的左仪忍不住在心底鼓掌,好家伙,还是韩盈厉害,谁能想到画匠未来会有这样的成就?曹良不答应才怪!不过话说回来,韩盈之前还是医者,也就是宛安本地没有罢了,放别的地方,和匠人也差不了多少,谁能想到如今对方封侯了呢?
她这样的经历,说蔡汶坚持下去能开创流派名留青史,别说曹良,左仪都要信个七八分,不过她对名留青史没什么兴趣,只想让蔡汶多画些好绣的花样来,见韩盈这么说,她便笑着道:
“这感情好,蔡汶要是愿意一直画,她要的颜料我给她出就是了!”
艺术类的前期投入成本和无底洞差不多,曹良家里的收益比较固定,压根没有左仪多,有人愿意分担是好事儿,反正她也不亏——还想请曹良用自己的技艺教学生呢,看看外面的太阳,觉着时间有些晚的韩盈略微沉吟了一下,道:
“这样,别等一会儿了,我们现在就去找蔡汶和曹良说怎么样?”
左仪哪有不同意的?当即和韩盈一起去找她们。
就像是左仪说的那样,蔡汶还真在库房里摆弄丝线。
这些丰富多彩的丝线从深至浅的整齐排列在线架上,一排一排的,带着别样秩序的美感,在这个缺少鲜亮颜色,多是土黄的世界里,能吸引无数人驻足,难怪平日里活泼好动,喜好交朋友玩乐的蔡汶能静下心来呆在这里。
而曹良则是一如既往的在看着绣女们刺绣,等她被叫出来,和女儿听韩盈温和的说完学画的好处和坏处,又询问她愿不愿意让蔡汶主攻此技能时,曹良很快就同意了。
后世高考后选专业虽然极其容易选到天坑,但好歹能够随意从事和自己父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行业,如今能子承父业就算是好的,曹良一家如今没有多少富贵也没有多少权势,能够选择的面极少,不是跟着父亲学医,就是跟着母亲学刺绣。
其实曹良倒是想让蔡汶学医,但家里富养过了,致使她虽然能跟着临摹解刨图,但死活不接受给病人看病,觉着那些病变部位太骇人,而让她跟着母亲学刺绣,她又怎么都坐不住,如今有个有天赋还愿意坚持下去,还能以此谋生的技艺,那让她全力专研此道也没什么,至于什么留名青史,曹良是不太信的,倒是当个祖师她觉着很有可能。
她现在就是刺绣的祖师,女儿当然有可能当画匠的祖师!
而对于蔡汶来说,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更多是听到了母亲允许她只专研画画,不用再继续坐一整天不能活动的开心,直接顺杆子往上爬,不仅和母亲要到了不被约束随便外出的待遇,甚至还扩大了自己小金库的数额,顺带着还向韩盈讨起来颜料。
少女未被约束的活力,哪怕带着些许为自己谋划的小机灵,仍能让人觉着很是开心,韩盈逗着蔡汶,让她许诺等她会画人了,得给自己画像,不然就不给她带颜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