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只是这样。
想到这儿的韩盈思绪停顿了片刻,她忘了还有可能产生的瘟疫,除了这点外,决堤口处和泄洪区不会是同样受灾情况,有些距离水远,地势较高的地方还是能继续种田,但这些地方人肯定不会太多,为了保证自己的粮食安全,肯定会形成独立政府外的武力组织。
那她面对的情况,不是救灾,是秩序失衡怎么重塑秩序,更准确点说,是半个打天下,还得边打天下边组织人挖水渠,这死亡的可能性可不是一般的高,呃,怪不得董仲舒两次强调她得先活下来再说,她一个只是治过几年县城的文官,哪有理兵的能力,又有多少武力护持?再加上汉武帝没表露出来的支持,看起来实在是风险极大。
这种情况下,董仲舒得出这个结论,韩盈倒也不觉着奇怪。
她的确没什么领兵的经验,不过这又不是让她去和有几千上万兵力的起义军作战,不足百人的小股流匪旁人不好对付,对她来说反而是术业专攻。
只要稳定住山阳郡,保证粮食供应足够,拉起来一两千人的兵卒威慑,再下个只诛首恶,可凭首恶头颅重新分田的政令,不成气候的流匪解决起来快得很,其它武力组织也差不多,就是,以董仲舒的眼界与智慧,真的看不出她有这样的解决之法吗?
还是,他看出了新的隐患,比如……山阳郡?
韩盈慢慢握紧了双拳。
她发展的太快,势力扩张起来也就是二四年的时间,时间短,增量分饼的时候大家也容易保持和气,所以一直没什么敌人出现,可一旦陷入存量竞争,尤其是秩序失衡下涉及生存的竞争,韩盈就不太敢估计惨烈程度了。
麻烦啊。
她前往长安的时候也做了准备,只是世上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师父年老体衰,能保证保持宛安正常的运行,却没有多少处理突发事情的精力,而其她女医也是依县而存,宛若孤岛,有她在时还能互相调动,没她时于秋担不起来大局,最糟糕的,是没人有她那样的信誉,能多方统筹去安排事情。
那些潜藏的敌人,肯定能察觉到这个弱点,如今她人一走这么长时间。
不能再拖了,尽快从陛下手中求得特许,再与负责此事的官吏商量好,赶紧返回县中吧。
韩盈打定主意,很快便从汉武帝那边得到了特许,以恢复山阳郡和周边几郡的生机才能重新恢复丝贸、瓷器等商业的理由和这些官吏们接触,果真如她想的那般,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阻力。
这不由得让韩盈更加担心起来,她总觉着有更加危险的事情,就在前面等着她。
而事实正如韩盈所想,山阳郡自水灾之后秩序便已经失衡,她离去,更加重了这点。
宛安县
四个青壮男子排成一列,骑着快马急行,后面还跟着二匹只有包裹的空马,这些马蹄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无数黄色的尘土在空中飘荡,少有的动静让不少出来劳作的农人都抬眼望了过去,边望,边和身边人议论起来这几个人是来自什么地方,又要过来做什么事情。
农人的猜测五花八门,谁都有理,倒是有一点极为统一,那便是此事极为紧急,不然不会备着用来换乘的马匹为了增加赶路的速度。
而他们的猜测还真没有错误,这行人的头领名为周全,来自山阳郡,是城外的雍亭的亭长,他的妻子姓齐,和郡中的主薄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只是比较远,很少有人知道,正常情况下来说,他没有可能赶这么远的路来宛安县。
但这次的情况太紧急,郡守病重,高烧以至于昏迷的地步,已经无法治理政务,原本那些政务是由齐枢代理,但一直被压制的郡丞卜少虑突然挑出来,以郡丞的职责就是在郡守不足以行政时代行为理由,将这些事情抢去了大半,诡异的是,县里面不少大吏对此竟然是默许的。
这使得齐枢立刻察觉到了不妙,连忙联系过往私交还不错的人,只是这些能向着他的人,肯定不在卜少虑这部分人的核心圈子内,所以具体什么情况还没有摸清楚,短时间内只确定了两点。
郡守的病是有人搞鬼,很有可能是被人恶意放置了一些病原,目的就是置郡守于死地,此外,韩盈和行商交换过来的粮食也成了他们的目标,具体是谁下手不知道,但负责接应的兵力一定会‘迟到’,好让适合的人把它们劫走。
齐枢担任的是主薄,这个职位权力来源于郡守,并不像田曹、户曹那样,有着具体的事务范围,必须裁去职位才能将人控制起来,只需要让郡守出事,再将他的权力拿过来,齐枢便失去了依仗,能用之人极少的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只能让给郡守看诊的女医偷偷联系了周全,让他赶紧去送信。
郡城中的人自然不会注意城外少了一个亭长,而明白此事重大的周全路上半点不敢停歇,眼见的宛安城就在眼前,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不少,偏偏世上就是容易生变故,尤其是趁人松懈的时候,稍微走神的周全一抬眼,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群顽童,吓的周全猛的大喝起来:
“快闪开!”
这群顽童大概是五六岁的年纪,有男有女,都还算机灵,听到动静就赶紧往路边跑,可其中有个身形极为瘦小,看起来可能只有二岁大的孩子,直接被冲过来的大马吓的跌坐在地上,鼻子一皱,张开嘴便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