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彻平常也会做些嘘寒问暖的事情,而这样的手段,韩盈也会对她的下属用。
套路都懂,可韩盈虽没有受宠若惊,心里却还是觉得暖贴,她拿出奏书,笑着道:
“臣有大喜之事欲呈于陛下,不觉疲倦。”
“喔?”
不用刘彻多说,一旁的内侍已经过来接奏书,然后双手呈于刘彻面前。
这是关于上谷郡城军民医院总战争救助伤亡的报告。
对于那些能撑到医生救治的将士来说,他们的伤势都不是多致命,毕竟致命的早就已经死了,根本挺不到医生去救治,而能挺到医生救治的,他们的伤势大多也很友好,不像是后世火器造成的贯穿伤,散碎弹片,必须得进行手术处理,这需要现在根本达不到的无菌环境,那死亡率必然会瞬间飙升。
如今,除了被箭射中的士卒,因为箭头上有倒钩,无法直接拔出,需要切开皮肉,深入箭头的位置才能取出,需要做这种要命的手术外,其他将士大多数面临的主要危险,都只是伤口感染。
而在这方面,医生们的经验和药物相较于过往,都有了质的变化,再加上受伤将士的所能配己的医疗资源火箭式提升,就医后的死亡率,瞬间锐减到一个极低的数字。
战役和非战役减员(比如遇上毒蛇,走路栽坑,吃坏肚子之类)等送医的将士,总计有三千一百四十九人,最终在韩盈来之前的死亡人数,只有一百五十七人。
4.8%的死亡率,一个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的数字。
一战的五十年前,也就是已经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在已经出现现代医院,医疗技术蓬勃发展的时候,克里米亚战争送往战后医院的伤员死亡率,仍旧能高达50%,直至南丁格尔女士运用统计学去改善伤员的救治与护理,才将死亡率降低到了2.2%。
而在古代,虽然从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在军中配备医士的思潮和行为,但直至医疗较为发达的唐代,也只能每营,也就是三千人才能配给一名医生和一个下属。
也就是说,在韩盈没有给军中普及急救,配战后备军医前,基本上没有医疗救助的军中战后死亡率,绝对远超克里米亚战争时的统计。
即便大家没有意识去统计这些,可死一多半人和死了一百多个人的差距太过明显,只要稍微了解一点战后事宜的人就能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显然,在作战上一窍不通,但对军事还算了解的刘彻在翻看这份具体统计到个人的报告时,眼睛开始逐渐瞪大,原本有些随意的姿态也开始坐正,甚至顾不得和韩盈说话,直至将这份奏书全部看完,他才重重将奏书拍在案几上,极为高兴的赞道:
“好啊!竟救活这么多人,可真是大喜事!”
战后死亡率的降低,绝不只是减少骑兵损耗那么简单,它能极大地提高骑兵作战的士气,增强他们对于汉国的归属感,更能让大量的,拥有战争经验的老兵重返战场。
这是重中之重。
无论古今,形容一支部队强大都会用‘百战之师’,打过仗的士兵和没打过仗的士兵,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能够从容的听从统帅调度进行拼杀,后者恐怕紧张的连槊都握不稳。
而除了这些,能够治病救人的军民医院,也不只会在这里发挥作用,毕竟骑兵机动性还是太强,远没有发挥出军民医院的全部潜力,倘若配备给步兵,那医生还可以承担供应军队应对极端环境,比如处理冻伤,瘴气,瘟疫等诸多降低军队战斗力的事宜,甚至还可以在关键时刻,尽量救治将领的生命。
更妙的是,医院就地生产的关键药物,白药,其原材料极为容易获取,制备的成本,远低于其它药材,夸张点说,只要种的小麦足够多,那再多付出点粮食和人力成本,想生产多少就能生产多少!
这代表着推广至全国,完全不是空想,而是能实现的现实。
清楚意识到这点的刘彻极为兴奋:“此等大喜之事,必当同庆,来人,取三百金,送去韩尚院府邸!”
和历史上不同,汉国最近两年的国库实为丰盈,本就优待属下的刘彻,在有钱的情况下出手更为大方,一高兴,半个万户县的一年税收就赏了出来,快的韩盈都来不及说句拒绝。
她只能道:“多谢陛下恩赐。”
这声音没有太多欣喜,只是正处于高兴中的刘彻并没有听出来,他的关注点全都在药上:
“白药的药效真不能再稳定些?怎么别的药材放个几年十几年都没事,就它稍微保存不当就要变成毒药,还会致人而亡,这如何让将士有药可用?”
土制土霉素能做出来都已经不容易了,以现在没有更无菌,密封防潮等包装材料的情况下,还想安全运输?
简直是想屁吃!
事实上,至今为止,韩盈都不能确定这种微微泛着黄,几乎和石碾面粉差不了多少的‘白药’,究竟含有多少单位的土霉素,期间掺杂了多少其它菌类物质,治疗药效的后遗症又有多少。
现代的医疗机械令人诟病,但它也是医生能够直观人体变化的最好工具,更不要说那些好用的化学检测手段了,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人命试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准确,就像清朝皇宫给小孩开的安神汤,主要原材料竟然是铅——没错,那些喝了安神汤皇子公主们安静下来,完全是因为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