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上门,十三阿哥却惦着他,打发管事去曹府请他。
听说曹颙去户部了,又往户部去寻,结果又岔开了。在东华门路口,却遇到个正着。
到了十三阿哥府,十三阿哥已经在前厅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走来走去。见到曹颙进门,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去。
曹颙见他面上隐隐的露出几分狂喜,心中有些受宠若惊,难道自己在十三阿哥心中分量忒重,怎么见到自己,使他激动成这样?
十三阿哥看着曹颙没有说话,而是往他后边打量打量,问道:“就你自己个儿来的?”
曹颙被问得莫名其妙,就算带了人来,也不好跟到客厅,自然都被管事的领到偏厅候着。
十三阿哥瞧曹颙不明白,跺跺脚,道:“茶呢?没带茶来?”
实不怨他心急,他本是爱茶之人,喝着沂州这边的茶又正合口。不想不知是哪个王府的沂州茶流了出去,使得京城爱茶这些个权贵,都晓得了有这个好东西。
十三阿哥一个倒霉皇子,处于隐退状态,虽然外人不好登门来讨,但是像兆佳氏那边荣休养老的玛尔汉却是没少摆出岳父的架子,使人来讨了好几遭。
曹颙听明白缘故,笑着对十三阿哥道:“十三爷,别说这次是因‘差事’仓促进京,就算是仔细准备了,也没有茶啊!那边茶园冬茶要十一月方采,十三爷再忍忍,庄子那边再过十天半月就该使人送新茶来!”
十三阿哥略带失望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厅上的椅子,叫曹颙坐了,唤人送了茶来。
端起茶碗,十三阿哥掀开碗盖,看了眼里面浮着的几片茶叶,没了饮茶的兴致。他看了曹颙一眼,这才注意到其穿着四品白雁补服,笑着打趣道:“好年轻的道台啊!别人家怕触霉头,爷这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守孝不登门,怎地?当官了,也守起规矩来?”
第0252章 恩旨
十三阿哥虽然笑着,但是身上却笼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曹颙微微的皱了下眉,就算身体上的疾病可以治愈,心理的阴郁呢?若是这么消沉下去,那他能避开壮年病故的命运吗?
十三阿哥见他面露难色,有些稀奇,问道:“怎么?户部那边的人给你使绊子、不发回执?不能啊,若是其他人外放,说不得有人走茶凉这天,你这边还有淳平王府呢?”
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过十三阿哥既然晓得这些个,看来也不是死脑筋的人,为何自己就想不明白。不过也怨不得他灰心,皇家之事与外边还是有所不同,父子未必是父子,兄弟也未必是兄弟,不好去指望别人。
再说,身为皇子,他亦有自己的骄傲,若是让他随便依附于哪位哥哥,那对他来说也是种折辱吧?至于冷面王四阿哥,这兄弟两个的情分……曹颙只是旁观之人,实是猜测不出到底是真情,还是有其他的什么。
真相如何无所谓,只要最后大家都平安就好。曹颙想到这些,有点觉得自己可笑,历史上有名的兄弟档,自己操心这个,着实有些无聊。
不过,京城的事,他现下不愿意多说,否则谁知道哪句话不妥当,被有心人听去,他就是“心怀怨尤”什么的。
因此,听了十三阿哥的问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与差事不相干,是想着十三爷方才说当官的规矩,有些感触罢了!家叔病故,家父老迈,兄弟们还小,有些不放心!都说‘忠孝难两全’,哎,如今方算明白其中滋味儿!”
十三阿哥初还颔首听着,到最后一句,却是变了脸色。这几年的怠慢冷落,他还以为是因得罪了皇太子,惹得皇父恼怒的缘故,心里未尝没有埋怨。同样是皇子,就算皇太子再尊贵,也不至于如此。
听了曹颙的一句唠叨,十三阿哥如梦方醒,终于晓得自己错在哪里。行私密之事,对皇父选定的皇太子存非臣之心,是为“不忠”;十八阿哥早夭,皇父伤心致疾,他却……是为“不孝”。
自己只想着皇父的宠溺与冷待,却从未想过自己应如何。
向来最为宠爱的皇子,成为“不忠不孝”之辈,皇父心中的失望可想而之。
曹颙犹自说着:“万岁爷最是宽厚,只要守着一颗‘忠心’,别说是在山东,就是外放到两广或云贵去,我也不怕小人谗言。其实想想,如今倒也是省心,山东虽偏僻些,但是落得个清净!”说到这里,便止了声。还有话无需说得太明,能不能想通透,就要看十三阿哥自己的。
十三阿哥怔怔的,半响说不出话来,等醒过神来,略带诧异的望向曹颙。见他像是发了牢骚,正端着茶碗喝茶,笑了笑道:“小曹,这些话是说给爷听的?”
曹颙面上显出不解之色,开口问道:“这些话?十三爷指哪些话?”
十三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心。无论如何,终究是带了几分感激。
“蹬蹬蹬蹬”,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管事张福远带了几分焦急,前来禀告,宫里来了传旨公公,请主子爷准备接旨。
十三阿哥听了,“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上已经因激动有些发抖,嘴里反复自言自语道:“宫里来人来!宫里来人了!”
曹颙看着他发辫里的银丝,与眼角闪现的水光,只觉得鼻子也跟着发酸。
“快去取爷的蟒袍!快去摆香案!”十三阿哥扬声道,脸上还是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