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却是没有想过这点。青海蒙古部,分了好几个台吉管辖,同朝廷关系还算亲密。在京中为官为宦的厄鲁特人也不少。
蒙古人早已不是早年的蒙古人,在数百年的权势争夺中,他们这些黄金家族的子孙相互残杀,种下了无数仇恨的种子。
满清入关后,为了防备庞大的汉民,拉拢蒙古人做他们的盟友。
早年蒙古妃子霸占了大清后宫,昔日太宗皇太极的五妃都是来自蒙古各部的贵女,世祖顺治的两个嫡后。也都是出自蒙古科尔沁部。
到了康熙朝,蒙古贵女入宫的就少了,但是也多是联姻到宗室王府。
从满清入关前,努尔哈赤时起,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们便开始抚蒙古,经过近百年的功夫,草原上黄金家族的血脉与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渐渐融合。
如今,蒙古各部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多是大清皇室的外甥。
由最初的逐水草而居,到修建华丽的公主府,过着不亚于中原的骄奢生活,蒙古人已经失去苍鹰的血性,沦为朝廷的犬马。
十三阿哥说完,站起身来,对曹颙道:“蒙古人可用,不可尽信,皇阿玛也会提防这个的。就算下令要蒙古人出兵,也会再使八旗兵奔赴哈密。要不然的话,蒙古人的兵力多过朝廷兵力,要是真有阵前倒戈之事,岂不是让人懊恼?朝廷的颜面,也没有地方搁。蒙古人的野心,不可不防啊!”
听着十三阿哥侃侃而谈,曹颙不禁愕然。
他说的蒙古人出兵之事,十四阿哥下午在兵部也提过,也是同十三阿哥这般看法,认为朝廷应再派一路人马奔赴哈密,震慑蒙古人。
这兄弟两个,一个失势,一个得意,但是对战争的嗅觉却是同样灵敏。
同早年名声不显的十四阿哥相比,十三阿哥可谓是文武双全。他的学问,是康熙亲自教导的,“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武学这边,也是少年就崭露头角,在皇子数一数二,“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
在十三阿哥十几岁的时候,还曾打死过一只老虎,所以才会被康熙亲口赞为“拼命十三郎”。
见曹颙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十三阿哥思量了一回,道:“怎么,有人提过这个?……可是十四阿哥?”
曹颙点了点头,道:“下午十四爷确实提起过,瞧着那意思,十四爷倒是想要请命带兵。其他的几个王爷也是跃跃欲试,想必这两日便有消息出来。”
十三阿哥的神情僵住,半晌方转过身子,看着曹颙道:“曹颙,我也想要给皇阿玛上个请命的折子,如何?”
曹颙犹豫了一下,直言道:“虽说十三爷一番热血,但是落到别人眼中,怕是要以为十三爷是要夺功起复,这其中实不好周全。”
十三阿哥脸色灰白,喃喃道:“皇阿玛,也会这般看我么?”
曹颙稍作思量,道:“万岁爷所想,不得而知。那些盼着军功的宗室王爷,怕是不愿十三爷占了先机。十三爷还是再寻思寻思,省的吃力不讨好,再受了委屈。”
十三阿哥攥了攥拳头,道:“这些年什么没熬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曹颙见他话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禁皱眉。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是朝廷这边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好,否则的话策妄阿喇布坦也不会有元气几年后再次叛乱。
“十三爷,要不,还是等等看如何?”曹颙不愿十三阿哥原本就困难的处境,受到这个战争的影响,变得更加不堪,忍不住再次劝道:“这两天人心未定,再过两天保不齐就有准信儿下来。”
十三阿哥笑着摆摆手,道:“等有了准信儿,我再上请战折子,不是成了马后炮了么?别劝我了,你怎么也婆婆妈妈了?这个是我的心愿,马革裹尸,总比老死这石头棺材里强。”
十三阿哥已经没了之前的惆怅与犹豫,只剩下满脸满眼的坚毅与果决。
事以至此,曹颙也不好多说,只好岔开话道:“十三爷,十八那天开业的事儿,可还照常?”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自是照常,也没有为了个准噶尔人,咱们就自己个儿乱起来的道理。别说不过是一部之力,犯了的离京城数千里之遥的哈密。就算像噶尔丹似的,到了乌珠穆沁,十三爷也有信心将他打个屁滚尿流……”
从十三阿哥府回来,已经是亥初时分,曹颙的心情可不似十三阿哥那般乐观。
通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曹颙对于康熙的性子也算是晓得些。康熙是个冷血帝王,也是个有人情味儿的帝王。
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格交织在一起,造就了康熙的帝王权威。
对于看入眼的人,他甚是包容,有的时候甚至是毫无原则的纵容。例如对当年的噶礼,对曹李两家。
对于看不上的人,他流露出的阴冷刻薄,也使人胆战心寒。
十三阿哥虽说是他的儿子,但是军功显赫的大阿哥、做了三十多年储君的二阿哥、备受朝臣百官拥戴的八阿哥,哪个不是他的儿子?
十三阿哥的这般热血,未必能暖和了帝王猜忌之心,那结果或许只是失望与伤情。
曹颙虽然同情十三阿哥,但是毕竟是外人,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尊重十三阿哥的选择……
进了胡同,路过东府时,曹颙看到兆佳氏的马车进府。曹硕原是骑马跟着的,看到曹颙,下马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