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窗户,早已换成了琉璃,水晶般透明。
虽说冰雪尚未消融,却已经是孟春时节,天气晴朗。
四阿哥在地上,却是已经痴了。
“后世之君”、“万世称颂”,他几乎要晕厥,强忍着才没有跌倒。
他越发攥紧拳头,佛珠硌进手心,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撞得胸口生疼……
曹府,客厅。
曹寅带着几分温煦,同塞什图叙起家国之事。
塞什图从寻常宗室,跃身奉恩镇国公,已经一年有余。
不晓得是他生性温和,还是因年岁大了,思虑多了,虽然做了一年多的国公,但是身上并不添傲慢,为人处世越发谦卑。
如此一来,就算不像其他王公贝勒那般,威风凌凌的,却也添了几分大家之风,越发令人不敢小觑。
塞什图心里有数,自己这般走狗屎运,是借了岳家之光。
这大半年来,李氏的身世之谜传的沸沸扬扬,他心里多少也有些解惑之感。
曹家老太君是皇上保姆嬷嬷不假,却也是显赫得有些过了。
整个曹家,也只显赫曹玺这一支罢了,丰润的嫡宗反而是名不见经传。
曹玺这一支,圣眷又都集中在曹寅这房。
明白这点后,塞什图虽没有存故意攀附之意,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冷落了家里的两个通房,同妻子的关系越发融洽。
就算是跃身国公,身份比照之前的闲散宗室,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往来的人不同,也需要依仗。
有连襟平郡王府,有岳家伯爵府,这个国公之位才是真正名副其实。
曹颙进去时,塞什图做洗耳恭听状,听曹寅说话。
见曹颙进来,塞什图从座位上起身:“大哥回来了。”
他年纪比曹颙大四、五岁,却是要跟着曹颐称呼。
曹颙点点头,转过身来先给父亲请过安,随后才坐在塞什图对面,仔细看了他两眼道:“瞧着你倒是比过去清减了,明年孝满,还要出来接差事,你也当养好身子才是。”
“谢大哥挂怀,不过是换季的缘故,有些饮食不调,天气暖和些就好了。”塞什图躬身回道。
虽说是自己的妹婿,毕竟已经是国公之尊,这般恭敬的神态,使得曹寅父子两个有些不自在。
曹寅与儿子对视一眼,笑着对塞什图道:“国公先暂坐,老夫打外头拜客回来,还没有更衣,先进内宅,稍后回来相陪。”
塞什图闻言,忙道:“岳父且去忙,小婿不是外人,不用专门相陪,在这里同大哥说话就好。”
曹寅点点头,交代了曹颙两句,便先出去了。
曹颙与塞什图两个将曹寅送到客厅外,才又转回屋里。
见塞什图还如临大宾,放不开的模样,曹颙摆摆手,道:“快别这样端着,又不是在亲长面前,咱们若是还讲这个礼,就委实生分了。”
两人是大舅子与妹婿前,已经是好友,有些情分。
塞什图笑了笑,身子往椅子里靠靠,不似方才那样拘谨。
曹颙见他面上隐隐的露出乏色,道:“是国公府的近支又闹腾了?圣旨早下,他们还折腾什么?”
塞什图摇了摇头,皱眉回道:“不是他们,是我家老太太入秋时修了佛堂,如今除了初一十五,已不许我们随便过去请安。就是寿儿,也不留在身边,使人送回国公府这边。我去求了几遭,寿儿额娘也求,老太太却是吃了秤砣一般。”
原来是这个缘故,曹颙点了点头。
塞什图少年失父,赖寡母拉扯成人,侍母之心甚孝。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人头的,却是母子相隔,不能朝夕侍奉。
寿儿是嫡长子,往后要继承国公府爵位,喜塔拉氏身份所限,也不好养在身边。
只有曹颐再诞下嫡次子,或者在没有其他嫡子的情况下,抱起庶长子抚育,才是继承塞什图生父一系的香火。
无他,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这是塞什图家事,曹颙不好多嘴,便转了话题,说起别的来。
今儿塞什图陪着妻子归省,除了才给岳父岳母拜年请安之外,还有其他事与曹颙商量。
他的大姐夫钟海,正白旗包衣索绰罗氏家的子弟,原来就在口外经商,家族中也接有内务府的差事。
只是说起来,也算是大户人家,但是在京城权贵云集之地,实算不得什么。在内务府分量微薄,所以不过是捡别家不稀得做的买卖,勉强营生罢了。
曹颙在京城这几年,见过钟海。钟海虽有心攀附,但是曹颙这边,待人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也不好套交情。
加上曹颙老是出差,钟海一年下来,也是大半年不在京里,两人能见面的次数有限。
这次却是钟海专门托了小舅子,想要在小舅子家求见曹颙,商议二月招投标之事。
塞什图虽不愿参合这些事儿,让曹颙为难,但是被姐夫央求的不好拒绝,便说出来,看看曹颙这边的意思。
若是曹颙肯见,明儿他便设下家宴,请曹颙一家过去吃酒。
若是曹颙不乐意见,那他便寻个婉转的理由,将姐夫那边回了。
钟海之所以要在国公府求见曹颙,也是心有忌惮,不敢在外头明晃晃的摆酒。
九阿哥已经是放出话来,不少内务府的皇商要二月“罢场”的,钟海也没胆子顶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