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全套的《百家姓》,除了会背,你也总得会认、会写啊。这拢共是七十多个骰子,每个上面都有六个姓儿。恒生你叫小榭找个空瓶子,每识会一枚,就装瓶子里。每日拿着几枚来把玩,这样一来二去,就能认识全了。”妞妞笑着说道。
“谢谢姑姑……”恒生常为自己功课不好发闷,听了这个好玩的法子,不胜欣喜。
“姑姑,这可是好法子,还有么?”左住巴巴的看着妞妞,问道。
“哪里有那么多?你若是想要,跟哥哥说一声,看是不是再打一副。”妞妞笑着说道。
恒生在旁听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姑姑,要不……侄儿同左住哥哥一人一半?学会了,再换一半……”
妞妞想了想,点点头,道:“嗯,那样也好。”
七娘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趴在窗棂上,道:“小祖宗们,还不快点出来,后院太太与奶奶还等着。”
众人这才瞧见她,忙笑着出来。
妞妞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姐姐,我娘与姨娘在内宅么?”
七娘点头,笑着说道:“在呢,在太太房里跟大奶奶商量晚上给你们预备什么好吃的。我帮不上忙,听说你们今儿下课早,就来接你们。”
左成已经扬起小脑袋,问道:“有月饼吃么?前几日紫晶姑姑给送的枣泥月饼,可好吃了?”
七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蛋,道:“明儿就是中秋,想吃什么馅儿的没有。今儿恒生小爷生辰,鸡鸭鱼肉,准备了好些样。”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几个小的,说说笑笑的,进了内宅……
钱陈群在东屋,听着孩子们声音远去,院子里渐渐恢复寂静,就拿起案牍的《春秋》,看了起来。
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小厮在廊下禀道:“先生,蒋先生来了。”
钱陈群听了,忙起身出来,将蒋坚迎了进来。
两人都在曹府,一个为西席,一个为幕僚,平素得空,倒是常在一块喝喝茶、下下棋,有些交情。
“蒋兄今儿回来的倒是早?”钱陈群笑着让座,随后吩咐小厮去泡茶。
“嗯,衙门里完了差事,大人出去访客,便吩咐我们先回来。”蒋坚落座,看了钱陈群一眼,道:“前几日小弟提及之事,钱兄思量得如何了?”
钱陈群抱拳道:“蒋兄好意,陈群心领了。寒窗苦读多年,还是能盼着榜上有名,以慰家母慈心。”
蒋坚点点头,道:“人各有志,钱兄学问深厚,定有金榜题名之时,蒋某多事了。”
“蒋兄这般说,陈群就越发羞愧了。说起来,蒋兄也是手不释卷之人,为何不想着功名晋身?”钱陈群说着,问出心中疑惑。
蒋坚闻言,笑道:“科举也好,纳捐也罢,还是为了当官。当官为的又是什么?我自幼学佛,稍大才从文,再大些入幕。这人间百态,见了没有十亭,也有五、六亭。曹大人非池中物,总有闻达天下之时。坚宁愿在曹大人身边,增长见闻,效绵薄之力。”
提到曹颙,钱陈群觉得怪怪的。
虽说曹颙待人和气,对他这个西席也算客气,但是越是从容,越是容易觉得疏离,不可亲近。
当然,这其中也有钱陈群的自尊作怪。
早在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南巡时间,钱陈群就已经是名满吴江的少年才子,在迎驾之列,献诗得圣赞。
康熙还因此召他参加科举,因母亲生病,所以他才没有赴试。
这一耽搁,就是小十年,直到康熙五十三年才中了举人。
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还没有登科。曹颙年过弱冠,已经是三品京堂。
“曹大人少年显位,京城谁不晓得?”钱陈群淡淡的说道。
蒋坚摇头,道:“我家大人是受父祖余荫出仕不假,但是并不是庸碌之人。钱兄同大人接触少,多了便晓得了。”
钱陈群见他已经换了称呼,话里话外尽是维护之意,对曹颙也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前门外,蒋宅。
庭院里,原任山东巡抚,刚升了云贵总督的蒋陈锡看着来造访的曹颙,笑着摸了摸胡子,道:“曹大人驾到,真是使得寒舍蓬荜生辉。相别数载,曹大人平步青云,已经位列京堂,真是年轻有为,令吾辈汗颜。”
曹颙放下袖子,上前一步,请了一个安。
这却是下属见上官之礼,蒋陈锡见状,忙作揖,算是受了半礼,将曹颙让到客厅入座。
虽说两人做了一年多上下级,但是因曹颙的道台衙门不在济南,两人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是数得出来的。
蒋陈锡这边,道:“真是不敢当曹大人过来,原应该本抚去拜访曹大人与令尊。”
“曹某在山东时,多受大人照拂,难得大人进京,自当来请安。”曹颙躬身道。
说起来,蒋陈锡升了总督,也不过是正二品,若是加了尚书衔儿,就是从一品;曹颙和硕额驸的身份,却是相当于一品武官。
以蒋陈锡的身份,就是受曹颙半礼,已经是拿大。
不过是见曹颙年轻,这几年又是青云直上,怕他有骄纵之态,故意端着架子罢了。没想到曹颙态度不骄不躁,仍是一如旧日的谦逊。
蒋陈锡心里,已经在叹曹寅教子有方,面上也缓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