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子不稳”的背后,多半牵扯到“科场舞弊”。要说在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新鲜事儿,江南每隔几年,就要闹腾一场。
但是会试,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动手脚,那可真是找死。
“怎么可能?”曹颙听了,已经是摇头不已。
这科的正副主考四人,除了户部尚书田从典与户部侍郎张伯行,还有吏部尚书鹏翮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绂,都是以清廉着称的名臣。
要说这四人主考,还能引出“科场舞弊”,曹颙都不信。
“放榜前,天色还好好的,礼部官员捧了榜单出来。就狂风四起,好费劲的将榜单帖上,大家才念了几行,榜单就掉了,再帖再掉,一连三次,直至榜单破损,士子险些哗变……”蒋坚讲起方才的情景,仍是心有戚戚然:“已经有步军都统衙门的官兵到场……学生回来时,官兵正驱逐举子……”
“怎会如此?”听说动静这么大,曹颙也有些担心。
要是真闹出士子哗变来,说不定这科就要重考。不管这科在旁人眼中如何,在曹颙看来,钱陈群与堂弟考中,就是大好事。
别人“舞弊”不“舞弊”,曹颙不晓得,只知道堂弟与钱陈群不会掺合。
难得运气上好,他们两个都榜上有名,若是重考,谁能保证一定都中第。
“实在是这天变得古怪,加上有几个不学无术之辈榜上有名,不怪士子不忿……”蒋坚缄默半晌,方轻声说道。
蒋坚虽为幕,但也是读书人。
对于曹家来说,子弟科举是锦上添花;对于寒门士子,苦读十年、二十年,就是为了科举晋身。
若是会试都有人“舞弊”,实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曹颙摆摆手,道:“这几位主考大人,不会掺合这个的……若是房师那边,就算有作弊的,规模也牵扯不大……”
说到这里,曹颙自己个儿也放心了。
就怕牵扯到主考官,范围广了,那样群情激奋之下,说不得朝廷迫于无奈,真要废榜重考;要是房师的缘故,范围就小许多。
加上今年是康熙登基六十年,举办庆典都来不及,朝廷怎么会闹“科举舞弊案”这样的丑闻出来。
蒋坚听了曹颙的话,想想那几位主考大人的清名,跟着点头道:“大人说得正是,学生想左了……估计闹不起来,只是少不得有心人托这异相借题发挥……”
曹家东府,书房。
看着小满手舞足蹈,曹頫神情茫然,带着几分迟疑道:“你说得是真的,我真中了?不是哄我吧?”
他在场上答得一般,自己都没抱什么想法,虽晓得今日放榜,也将自己个儿关在书房里,没有使人去看榜。
所以,听见小满报信,说他中了,他才会觉得茫然。
“哎呀,小的多大胆子,敢拿这个哄五爷?大爷……嗯老爷早就惦记着榜单,早早就打发小的去礼部衙门外守着。不止五爷中了,钱夫子也中了,耕墨也去看榜了,这会儿功夫,钱夫子也当晓得了……五爷真是,大风天的,小的顶着沙子跑回来,不说没红包,还说小的哄五爷……”因他在曹颙身边当差十几年,同东府几个兄弟向来相熟的,说话也随便许多,带了几分抱怨道。
直到此时,曹頫才相信,自己真的中了。
他抬起头来,眼睛已经发亮,颤抖着说道:“我中了?”
“嗯,五爷中了,就在榜单第三行,小的与蒋先生看了几遍,断不会错的。”小满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子,使劲点了点头,说道。
曹頫大笑出声,解下腰间的荷包,送到小满面前,道:“这是我的赏,等过几日,再请你吃酒!”
小满接过来,只觉得沉甸甸的,里头足有十来两银子。他忙打了个千,口中谢过……
畅春园,清溪书屋。
因内务府这几年玻璃生产越发精致,生产的绿玻璃,几近透明,不比西洋过来的差多少。清溪书屋这边,二月里窗棂中都换上玻璃。
换做往常,那些御前听差的大学士过来,看到这玻璃窗,心里少不得要说声“奢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窗户用玻璃,比窗户纸时亮堂得多。
今日,几位大学士看着窗外,却是心里范嘀咕。
若是没有亲眼目睹,大家伙儿在屋子里,也见识不到什么叫“天地变色”。
康熙的脸色儿,并不比外头幽暗的天色好多少。他眯着眼睛,听着外头“呜呜”的风声,太阳穴“突突”直挑。
变天……变……天……莫非要“变天”?
他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心头竟涌出无边恐惧。
这天下最自欺欺人的称呼是什么,就是“万岁”。帝王又如何,还是一样的生老病死。
这世上,谁不怕死?
皇帝,也不例外。
虽说他打小就接触西洋文化,不会像愚民一样迷信日月星辰的变化,但是他所知中,也没有提过现下的异相。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魏珠进来,躬身禀告道:“启禀皇上,多罗淳郡王同礼部尚书蔡升元求见……”
今日并不是礼部轮班之日,康熙眉头皱眉,开口道:“宣!”
等到七阿哥同蔡升元跪禀了礼部外的哗变,康熙才幽幽的松了口气。
只要不干系他的寿元,就不算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