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虽低着头,但是仍察觉他的怒意,小腿一软,已经跪倒。他心中惧极,真是后悔死了。要是能选择,他宁愿自己去舔一口,而不是哄曹家这二傻子。
见四阿哥这般,七阿哥暗道要糟。
四阿哥持家向来严谨,如今弘昼闹这一出,又是在外头,落了他的颜面,回去少不得一顿板子。
弘昼固然顽劣,欠教训,但是此事毕竟同曹家有关系。要是四阿哥打了儿子后,心里存了芥蒂,就伤了两家情分。
他忙冲曹颙使眼色,曹颙也感受到四阿哥的怒意。
要是按照曹颙的本意,巴不得四阿哥立时就踹弘昼两脚。但是人皆有护短之心,就算错在弘昼,四阿哥当真责罚了,过后迁怒曹家也算寻常。
曹颙站起身来,先走到恒生跟前,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道:“疼么?”
恒生撂开天佑的手,双手搂住曹颙的脖子,蹭在他胸前,“呜呜”大哭起来。
恒生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虽说比弘历、弘昼小两岁,但是个头却差不多高。
四阿哥原只觉得他被哄骗住,固然是弘昼调皮可恶,也太愚钝些。没想到,这哭起来,想个小儿。
七阿哥看出他心中所惑,道:“这孩子长得高,实际上八生日。”
恒生与王府二格格一个生日,所以七阿哥记得清楚。
听了这话,四阿哥望着自己儿子的目光更犀利了。不过,看向曹颙的目光也不善。早先,就晓得曹颙行事不爽利,“妇人之仁”,如今算是亲眼见着。
礼法讲究“抱孙不抱子”,曹颙眼下婆婆妈妈,实在没有严父样子。
跪着的弘昼,听说恒生比自己小两、三岁,也生出几分内疚。
“行了,别哭了,知道自己儿哪错了么?”就在七阿哥要开口圆场时,曹颙放下恒生,开口问道。
“不该……不该离了哥哥身边……让父亲操心……”恒生虽满心委屈,但也没有推脱责任。
因今日王府办喜事,曹颙夫妇来时就交代他们小哥俩要在一起,别走散了。
恒生交了新朋友,就跟着弘昼跑了,虽然眼下委屈是委屈,也有些羞愧。
曹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心中叹息,这孩子最大的错儿就是轻信人言,对人无防备之心。
“既晓得错了,就别哭了。”曹颙说道。
恒生向来乖巧,听了曹颙的话,使劲吸了吸鼻子,抿住小嘴,生生的止住哭声。
曹颙掉过头去,对四阿哥道:“四爷,可否容我同小阿哥说两句?”
四阿哥虽不知曹颙用意,还是点了点头。
曹颙上前两步,扶弘昼起来,甚是平和的问道:“五阿哥,晓得铁霜粘舌头么?”
弘昼立时将脑袋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不知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哄哄他,谁会想到他真信……”
看来,他是想起王府家法,眼下正惴惴难安,拿曹颙当成救命稻草:“大姐夫,我说的是真的,真没有骗人……”说到最后,他自己也红了眼圈。
“恒生实在,脑袋不会转弯,分辨不出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的。五阿哥能不能帮我个忙,往后好好教教恒生,让他以后别这么实在?”曹颙开口道。
“咦?”弘昼没想到提的是这个,小脸红红的,到底没有那么厚的面皮再为自己开脱,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利索:“大姐夫,我……我……”
恒生在旁,听了这番话,刚擦干的眼泪又簌簌落下,那模样别提多可怜。
“小阿哥是恒生的舅舅,又比他年长两岁,正该教导他。今日是亲戚之间玩耍,他不过是疼上一疼;要是旁人哄他,还不知怎么受欺负。早日有人教导,也能少吃些的苦头。”曹颙继续说道。
弘昼见曹颙“挚诚”,恒生又委实可怜,倒真生出几分仗义之心,将小胸脯拍的啪啪响,仰着头道:“大姐夫,你放心,我来教恒生,就算不能他教成人精子,也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他!”
曹颙挖着坑,就是等他往里跳,听他这般说,笑着道:“那小犬就劳烦五阿哥费心了。”
弘昼见恒生畏畏缩缩躲在曹颙身后,一把拉住他,道:“别怕,往后我护着你。我教你三十六计,都是欺负人的,绝不会被人欺负!”
一时得意,他多说两句,听得屋子里几个大人哭笑不得。
饶是曹颙这般示好,弘昼这一顿板子到底没少。只是四阿哥的怒意减了不少,这板子也只是打了十个,作为惩戒。
曹府这一晚,却有些不太平。
恒生晚饭后,开始发高烧、做噩梦,折腾了一晚。
初瑜与曹颙夫妇两个守着,幸好有方种公在,开了退热的方子。
无法与权贵抗衡,让儿子白白受委屈,讨不回公道,这让曹颙很懊恼。
还好,次日一早,恒生就幽幽醒来。
曹颙使人往衙门里请了假,专程陪儿子养病。
郑燮走后,府里西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就由七阿哥府荐来的老夫子曾进暂时充当。所以,当天佑想留在葵院,照顾弟弟时,曹颙没让。
初瑜守了半夜,怎么劝也不走,直到恒生醒来,她才安心回去补觉。
曹颙亲自喂恒生喝粥吃药,觉得这小家伙一下子蔫了。
他心中一动,道:“恒生可是埋怨我没有替你做主,没教训那个五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