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独独没有看到养子十五阿哥的身影,她不由皱眉。
她不是傻子,这些日子,能进永和宫的,除了四阿哥与几个王大臣,只有四福晋与十三福晋,再不见旁人,她当然晓得自己这里出入已经受限。
她满心诧异,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阿哥带着王公大臣远去。
她仔细回想,才发现不仅今日,自打大行皇帝驾崩起,十五阿哥就再也没有露面。连大行皇帝大殓与新皇登基都不露面,这是怎么了?
虽说不是她亲生骨肉,但是十五阿哥打小养在她身边。对于这个养子,要比四阿哥这个亲生子还要亲近些。
十三阿哥昨日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太后直觉得心里发寒……
太和殿上,四阿哥在礼官的引领下,升宝座。
因在国丧期间,除了钟鼓齐鸣,其他乐器只做陈设。
接下来,就是繁琐漫长的朝贺礼。
而后,又是颁诏书大赦天下,定年后为雍正,明年为雍正元年。诏内恩款三十条,一一由礼部官员唱和出来。
饶是免宣朝贺表,一番礼仪下来,也用了两个多时辰。
最后则是再次颂赞大行皇帝的丰功伟业,以及为大行皇帝尊谥与皇太后上尊号之事。
等到圣驾移驾,王公百官跪送圣驾,已经是过了午时。
曹颙随着众人出宫,心里隐隐的还是有些欢喜的。
雍正登基,十三阿哥也封了总理大事大臣,历史大方向没有变动。
不管这宫禁中,母子争斗也好,兄弟倾轧也罢,总的来说,这王位交替还算太平。
因是新皇登基御宇之大喜,今日就不用在衙门里坐衙。从宫里出来后,曹颙直接回到家中。
这出去大半天,他早已是饥肠辘辘。
等饭菜上来,又是满桌子素菜,曹颙的食欲一下子就减了不少:“明日使人炸些蘑菇酱,整日里吃素,嘴里寡淡。”
按照规矩,这臣子要为大行皇帝斋宿二十七日。
换做其他人当皇帝,曹颙定不会这样乖觉。他可是无肉不欢的主,就算偶尔吃腻大肉,禽蛋鱼虾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想想康熙对曹家的“恩典”,还有传说中雍正皇帝无孔不入的粘杆处,曹颙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吃足二十七日斋饭。
等他刚用完,就有丫鬟拿着拜帖来报,总管传话二门,前院来客了。
曹颙漱了漱口,接过拜帖看了,是李卫来了。
曹颙想起前几日李卫所说,将要外放道台之事,八成是因这个缘故。
他没有耽搁,换上件素服去前院待客。
李卫现在虽说不过是正五品郎中,但是在短短数年之内,将会成为封疆大吏。曹颙虽有爵位,但是到时候真论起来,未必有李卫体面。
他就是怕曹元按品级待人,早就交代下去,李卫过来,直接引到正厅。
因此,李卫此刻,正由曹元陪着,在正厅吃茶。
对于曹家的礼遇,李卫存着心事,并没有觉得受宠若惊。说起来,前些年他曾寄居过曹府,不管是先前的脱牢狱之灾,还是后来的纳官,都是靠曹颙援手。
他今日过来,却是厚着脸皮来的。
想着曹家过去的恩情,自己半点没报,如今又大剌剌的上门来,饶是李卫是粗人,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只是时间紧迫,京城中又无人旁人可求,他只能厚颜登门。
见曹颙来了,李卫站起身来,拱手道:“曹爷!”
曹颙疾行两步,进了厅上,道:“又玠来了,昨日还同非磷提起你,想着你许是年前就要出京,这是有消息了?”
李卫点点头,道:“直隶驿传道,年后赴任。”
曹颙听了,倒是生出几分意外。
他还以为四阿哥看重李卫,会给他个紧要的缺,同样是道台,这管辖事务不同,权利与影响就各异。直隶驿传道,算是个清闲的缺了。
“衙门在保定?”曹颙问道。
李卫回道:“是,离京里不算太远。”
曹颙记得,李卫最后是要督抚江南的,想必这个闲散道台不过是个过度。与李卫同僚,对于李卫的能力,曹颙也甚是佩服。
虽读得书不多,可李卫行事坦荡,办事尽职尽责,而且从不贪墨财物,这点在官场上尤为可贵。
这也同李家豪富有关,李卫家是徐州大地主,有良田两千顷。
只是他并不是娇贵的性子,上面还有老太太把持家中经济,所以到京城也没有什么排场。外人眼中,不过是乡下土财主。
谁会想到,这个“土财主”的家底,丝毫不比京城的一品大员家底薄。
曹颙也是听程家说起,才知道李家在徐州的风光。就是程家,祖上也曾往李家嫁过女儿。
曹颙没有想到,家底殷实的李卫,今儿登门竟是来借钱的。
“四爷……皇上使人传话,叫我接家眷进京。我们老太太年过花甲,我这做儿子的,累她老人家远离乡土,已经是不孝,怎好再在生活起居上委屈了老太太?可是,京城不易居,南城鱼龙混杂,怕扰了老太太清净;内城的宅子,价格又高,我买得又急,想要买个好些的宅子,没有几千两银子下不来。这些年,老家那边虽使人送了几次银子上京,但是曹爷晓得,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最是要命,哪里还有剩余?如今情急之下,只能来央求曹爷了。等年后从老家取了银子来,立时奉还。”说到最后,李卫已是带了羞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