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探望李氏,不用序国礼;弘历是皇子身份,曹家诸人若是不大礼相待,就有不敬之嫌。
弘历心思通透,明白十六阿哥顾忌,道:“十六叔,不仅您同曹府与亲,侄儿同李太夫人也有亲。她是堂姐的婆婆,又是曹氏的伯母……真要论起来,许是比这些更亲近,侄儿还要在总督府待上一阵子,过去见见,也是全了礼数。”
十六阿哥见他一开口就说了一串理由,也不好再拦着,只道:“先帝与皇上对李太夫人都另眼相待,你也客气些,不要当寻常外命妇。”
弘历忙应了,跟着十六阿哥身边,前往官邸寻曹颙。
听说弘历也要去见李氏,曹颙微微一怔,并没有多说。
有初瑜在,弘历过来,以亲戚身份见曹家内眷,倒是也使得。若非如此,曹颙定要拦着的,否则岂不是一家老小都要跪迎跪送。
李氏这边,已经听初瑜说了十六阿哥到清苑之事。
“十六爷爱吃卤味,前几日天佑从外头带回来的卤翅尖味道好,十六爷定会喜欢吃。打发人去买两包回来,虽比不得宫里膳房的细致,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李氏心情甚好,对初瑜说道。
或许是因为十六阿哥比曹颙年岁还小,或许是与密太妃为闺中好友的缘故,即便晓得两人是骨肉至亲,可更多的时候,李氏还是将十六阿哥看成子侄辈。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曹颙打发过来传话的人已经到了。
听说十六阿哥要过来,李氏虽没有按照品级装扮,也换了件见客的衣裳,头上也添了两只碧玉平簪,才由初瑜陪着,出门相候。
这会儿功夫,曹颙已经带着十六阿哥与弘历过来。
李氏的视线都落在十六阿哥身上,一时没有看到出弘历。
初瑜却是瞧见,忙将丫鬟都打发下去,将二人迎到屋里。
又是一番厮见。
见到弘历,李氏面上没显什么,心里已经开始担忧。
身在官宦之家,即便不怎么关心时局,她也晓得弘历身份贵不可言。早先还有,年贵妃在时,有贵妃之子在,弘历的风头还不显。
年家一倒台,弘历阿哥又成为储君热门人选。
皇上出巡时,可是将整个江南都搅得不安生;这皇子下降,即便不能说整个直隶,这总督府也安生不了。
见李氏慈爱,初瑜待自己也亲热,弘历心满意足。
他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同曹家人并没有那么亲密,便借口旅途劳乏,先行告辞离去。
剩下十六阿哥一个,大家才同他聊起家常。说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密太妃。
“如此说来,今年中秋,便能迎太妃娘娘出宫?”提及密太妃,李氏甚是关切。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正是,院子已经给额娘收拾好了,就在十五哥府上,是我盯着修建的,还按照南边的样式,修建了一个小花园。等您什么时候回京,定要过去做客。”
李氏笑道:“只要我在京里,不给我帖子,我也要过去给娘娘请安的。阿弥陀佛,娘娘盼了多少年,总算到了这一天。”
十六阿哥听了,心下黯然。
他同皇帝向来亲近,并不亚于十七阿哥同皇帝的关系,若是他没有承嗣庄亲王府,开府封爵,最低也会是个郡王。
即便不是世袭罔替,没有那些丰厚的产业,可自己当家作主,说不定早就将额娘迎出宫来。
见气氛有些伤感,曹颙插话道:“十六爷,你府上养的那套好班子,不是说打算孝敬给太妃娘娘么?怎么样,可又排了什么新戏?”
“新学了几本文戏,额娘不耐烦吵,你若是想听,等过些日子你生日,便让他们过去唱几日。”十六阿哥说道。
曹颙听了,连忙摆摆手,道:“好意心领了,不急不急,等回京再听也不迟。”
这一打岔,倒是冲散了方才的沉闷。
十六阿哥又陪着李氏说了几句话,便随曹颙回到官邸这边。
“因田地不同、水土不同,这麦子收割的时间也不同。最早端午节前后开始收割,最迟则要等到六月底。四阿哥不会真要等到麦收完才回京吧?”没有外人,曹颙直言道:“听说四阿哥开始学习政务,以皇上对他的看重,没道理如此‘大材小用’。”
“年羹尧赐死这几个月,正好四阿哥开始学政务,有不少人开始不安分。皇上怕影响四阿哥,伤了父子情分,便将四阿哥打发出来。当然,京城那些人听到的消息,则是四阿哥在阿哥所养病。宫里有四阿哥替身,偶尔露露面,很能顶一阵子。”说到这里,十六阿哥冷笑一声,道:“拥立之功,是那么好得的?皇上的耐性有限,这回狠是要发作几个?”
曹颙想想近期从京里传来的消息,沉思了一下,道:“莫非是同营造帝陵之事相关?”
营造帝陵是大事,雍正刚上台时,就有礼部官员提及此事。因国库没银子,不了了之。
倒不是诅咒帝王早日驾崩,康熙的景陵,就于康熙十五年开始营建,到康熙二十年竣工。
只因世祖皇帝驾崩时,帝陵圈了地方,没有营建,使得皇帝的身后事多有不足。以此为鉴,提前营造帝陵也是有必要的。
在世人眼中,身后事是重中之重,对于陵寝的重视,历代帝王都不能幸免。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一半是推波助澜,想要看皇上会将重任交给哪位皇子;一半是盯上国库里的银子,偏上皇上早有旨意,定下官员借银的上限,不得超过年俸的五成。若是不弄出些事情来,他们怎么捞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