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来圆明园,他让曹颙上了自己的马车,才开口详询。
十六阿哥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相瞒的,曹颙便说了看中舒赫德,想要两家结亲之事。
十六阿哥点点头,摇着扇子道:“这倒是好事,京城几座相府,他们家是出了名的清净。徐相不用说了,若不是心思通透的,也不会经历两朝屹立不倒;就是他们家老夫人,也是个妙人。”
徐元梦还罢,同朝为官,曹颙还能得见;徐老夫人,毕竟是内宅妇人,两家先前除了小辈,又没有其他往来,曹颙对徐老夫人还真不熟悉。
原想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颐的婆母喜塔腊氏就是明事理的老太太,徐老夫人既能与之交好,想来行事为人也是个清楚的。
现下,听了十六阿哥的话,倒像是有什么说法。
“这是怎么话说?”曹颙问道。
大学府之事,曹颙先前打听了不少,可是依旧担心难免有遗漏的。
十六阿哥道:“说起来,在当时也是新闻,只是正赶巧你那是不在京,又多少内宅的私话,所以才没在意。”
是因为挑媳妇之事,大学士夫人别出一格,引得不少人说嘴。
当时,徐老夫人为庶三子选媳妇,因徐元梦当时去了“委署”的帽子,正式升任大学士,门前正是热闹。
不仅许多品级不高的人家想要联姻攀附,就是显赫些的人家,也想着舍了一个庶女,多一门清贵的亲家。
门第差不多,庶子娶庶女,这也是京城世家大族联姻的常态。
不想,徐老夫人却是另辟蹊径,只给庶子相看嫡女。
如此一来,联姻的门第一下就降低不少,也应了那一句“低门娶妇”,并不十分惹眼。
可随着徐老夫人四下相看,有心人就发觉出其中不同来。
那些家境单薄的人家,徐老夫人好似就没考虑,相看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就有人挖出来,徐老夫人前两房媳妇的根底,不管是嫡长媳,还是庶出二媳妇,也多是出自家境殷实人家的嫡女,嫁妆丰厚。
那些联姻或者攀附不成的人家,少不得说几句酸话,嘲讽徐老夫人长了“富贵眼”,笑话老太太是个贪财的。
原来说的是这个,曹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老夫人挑着嫁妆聘媳妇之事,曹颙早已知晓。
他毕竟不是古人,没有世人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相反的,他能理解徐老夫人的做法。
身为嫡女,更晓得嫡庶之别,不会撺掇庶出的丈夫生事。
家境殷实家的女儿,多是娇养,即便门第低些,也不会行事小气,贪婪粗鄙。
以上两条,正是“家和万事兴”之道。
加上大学士府家底本就不厚,两个庶子分家另过所分得的家财也有限,有个嫁妆丰厚的妻子,即便不指望妻子的嫁妆,也能多份保障。
身为嫡母,能做到这点,可见徐老夫人是个心正的,否则也不会宁愿损了自己名声,也让两个庶子得了实惠……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住了话。
从京城到圆明园,一路都是官道,如今圣驾移驻圆明园,往来的更是宗室显宦。
在这里驰骋,是不是太张狂了?
不等十六阿哥打发人问是哪个,便听到马蹄声近前,随即马车停了下来。
十六阿哥心中诧异,挑了帘子,却是一愣。
来人不是旁人,竟然是自己王府的侍卫。
来人已经下马,额头汗津津的,近前道:“王爷,大管家打发奴才来寻魏侍卫,魏家来人到王府传话,说是魏侍卫之妻早产,颇为凶险,叫魏侍卫速速回家。”
十六阿哥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外的魏文志与马车里的曹颙同时惊诧出声。
看着曹颙满脸震惊,十六阿哥才反应过来,出事的不是旁人,正是曹颙的师妹庄氏。
这个时候,十六阿哥也顾不得训斥自家侍卫,看着曹颙已经是坐不住的架势,忙吩咐人预备快马。
魏文志到底年轻,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说不出话。
见他这样子,曹颙皱眉道:“对女子来说,生产都是关卡,哪里就想到最坏?这个时候妞妞是最艰难的时候,正需要你这做丈夫的陪伴,你若是不能调整好情绪,就坐我的马车慢行,我万不敢让你这样骑马回城。若是有闪失,不是添乱吗?”
十六阿哥亦呵斥道:“平素爷瞧你也是有担当的,怎么这点小事就吓到?就不能出息一些,不要给爷丢脸”
两人连声呵斥,魏文志眼里终于重现清明。
他伸手使劲摩挲下脸,镇定许多,同十六阿哥辞过,上马与曹颙一道回京。
一路上,曹颙都没有说话。
他刚才在劝慰魏文志的时候,自己心里何曾不怕。
他是晓得女子难产的可怕,不仅是自己的妻子差点一尸两命,而且他还亲眼见过难产而亡的喀尔喀世子妃。
妞妞打落地就在曹家,与其说是曹颙的小师妹,更像是他与初瑜的长女。
曹颙心中,如何不是火烧火燎?
不过,到底经历的多了,不是那种愣头青,打西直门进了城,他便勒住马缰,同时吩咐魏文志慢行。
魏家的宅子,离曹家不远,就在西直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