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炕上,他直觉得万念俱灰,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衍璜听了,不由皱眉。
他实在心烦,早就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就见有人撩了帘子进来:“二叔,庄王爷来了。”
进来的,正是他兄长成信三子永杰。
自从他病倒,永杰就被打发过来侍疾,其中深意不必言说。
衍璜越发气苦,他还担心手足兄弟的爵位,对方就盼着他早死了。
如何不灰心,因此待这永杰也是淡淡的。
可现下永杰通报的消息,却不容他不重视。
他忙翻身下炕,因起得急了,觉得一阵晕眩,差点跌倒在地。
永杰忙上前扶了,脸上切切实实的露出几分关切。
衍璜闭眼缓了缓,推开永杰,唤人进来给自己更衣。
这会儿功夫,十六阿哥已经到了,见状忙道:“就知道你要折腾,又不是外客,哪里就需要如此,快好生躺着。”
衍璜见状,忙要弯腰做礼,被十六阿哥给扶住,按到炕边。
这时,衍璜才看到十六阿哥身后站着一人。
待看清那人相貌,衍璜不由怔住。
是扎萨克图郡王长子恒生。
十六阿哥见状,侧身一步,指着恒生道:“不是我拦着你们舅甥亲近,只是蒙克毕竟是外蒙古世子,虽在京中长大,可同其他王府亲近不打紧,与你这边却不好太亲近,之前还没来香亲,现下外头的流言太难听,爷都听不过去了,带着他给你请安。”
说罢,他就示意恒生上前。
恒生老实的大礼参见,道:“见过舅舅,请舅舅大安。”
衍璜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强笑道:“好,好,外甥快起来……”
虽说之前他心里确实不忿恒生与显王府的不往来,可也没想到十六阿哥直接带了恒生登门认舅。
他已经认定雍正厌弃显王府,正如惊弓之鸟,听了十六阿哥的话,竟觉得有十二分的道理。
旗主亲王,勾连外蒙古汗王世子,皇上会怎么想?
原本的满心不忿,立时化作感激,看恒生也觉得顺眼起来。
永杰在旁,却是气个半死。
因这个恒生,显亲王府早成了笑话。庄亲王又如此偏帮女婿,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虽是三等奉国将军的庶子,可因为叔叔无嗣,早已被父亲默认要过到王府的,所以也添了心气,不由在旁冷哼一声。
十六阿哥听到,不由看了永杰一眼,对衍璜道:“这是……”
衍璜瞪了永杰一眼,回道:“这是侄儿兄长三子,过来请安。”说着,呵斥永杰道:“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孙儿见过十六叔祖,请叔祖安。”永杰忙打了个千儿,满口热络的说道。
十六阿哥听了,不由挑挑眉。
虽说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血脉,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管他叫“叔祖”的。
永杰的老子成信见了自己,也没资格就自己“叔叔”,永杰就叫上“叔祖”?
是乘机巴结,还是狂妄无知?
衍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了跳,摆了摆手道:“快些回去吧,同你阿玛说,我大好了,不需人服侍……”
永杰还想开口,被衍璜呵斥着“还不快退下”,这才愤愤不平的走了。
十六阿哥见衍璜满脸通红,显然气得不轻,心里寻思一回,就晓得根源。
看来衍璜这王府也不太平,说不定又要重现庄王府旧事。
当年老庄王无嗣,侄子们为了爵位斗得几乎见了生死。
只是衍璜正值壮年,他们就惦记爵位会不会太早了?
瞧着衍璜的做派,对恒生并无厌恶,十六阿哥松了一口气。
恒生却是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愧疚。
他早听养父说过,嫡母两子一死一残,即便不是他承爵,爵位也不会落到嫡兄弟身上,多是要落到那个得宠的侧妃之子头上。
这爵位,本不是他去抢的。
要是显王府这边怪罪到他身上,他也无话可说。
今日央了十六阿哥带自己前来,只是不愿流言波及到养父养母身上。
若是他坚持不认显亲王府这边亲戚,没有人会按着他的头过来,可却少不得质疑他的教养。
他虽不是心思细腻的,可也能察觉人的好恶。
显亲王对他并无多少厌恶,他自然就投桃报李,添了几分真心恭敬。
衍璜哪里又察觉不到?
显王府有下仆随着三格格出嫁,也有消息传回来,对于汗王府那边的情形,他也略知一二。
外甥断腿之事,虽与恒生有些干系,可最大的嫌疑人反而不是恒生,而是汗王那个蒙古侧妃。
衍璜是宗室,这些嫡庶相争的把戏,哪里不晓得?
若不是恒生横空出世,承了汗王嗣子,怕是自己那妹子与外甥早就被那侧妃害死,给她自己的儿子开道。
此时才想明白这个,他更是悔上加悔。
为了面子,弄那些小手脚,到底同曹府生嫌。要不然的话,爽爽快快的接受恒生这个外甥,借着曹府的姻亲网,是不是也能与其他宗室王府更亲近些?
这样想着,衍璜待恒生的态度就越发温煦,与之叙起家常。
恒生也是宫里历练出来,晓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一句,应答的就有些生硬,不时的望向十六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