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他们会有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悔恨、怎样的大彻大悟、怎样的歇斯底里……也都是可以预想到的结果。
当时的翠雀,感觉巨龙是那样的智慧而公正。祂们一定是有着足够高的视角,对人类怀着理性而又慈爱的心,才能做出这种诡异却又公正的处罚。并非是父母,而是导师——是或温和、或严厉的老师。
而如今,翠雀才从罗素的话语中理解到……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是啊。
既然战争如此令人痛苦,为什么巨龙不从最开始就将其制止、而是要等世界已经被毁灭之后,才终于出手了呢?
如今,翠雀终于得到了那个她并不想意识到的答案。
黄金时代的那短短的三百年,是巨龙对“人类”最后的恩赐。
如同导师大发慈悲,允许学生在备考之前最后痛痛快快玩上一个通宵。之后,就要舍弃一切娱乐来还债了。
是的,巨龙并不将存在于某个时代的个体视为需要被注视的人。祂们慈爱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整个历史中的“人类”之群体。
就像是“文明”或者“群星”、或者其他这类型游戏的玩家一样,爱着、照顾着自己的文明。
但正因其理性与博爱,所以他们反而可以采取冷血无情的策略。
——正是因为教法战争削减了足够多的人口,才能让巨龙用自己的心脏来为浮空城供能,才能让黄金时代的旧文明不至于真的一瞬之间就陷入到自我毁灭的末日中……而是能够通过牺牲这二十年、来为文明再度延续一百六十年。
对于巨龙来说,这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而如今的人口又多了,于是他们又谋划着另一次的“释放”。
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类董事与一部分的精灵董事,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慈悲——
这是多么的讽刺。压榨着民众、让人类感到痛苦的权力者,在这个时刻却又突然像模像样的“清醒了过来”,反成为了人类个体那一方的守护者。他们所进行的“维持稳定的妥协与改革”,正是为了延后这份压力……来将那场已经被巨龙确定的,能够毁灭绝大多数人、又让极少数人重获新生的“战争”来尽可能的押后。
就如同这两位赞拜博士一样……他们对“狼人”如此的忌惮、如此的恐惧。
他们并非是恐惧于这不知真身的恶徒,而是恐惧着“狼人”所引起的大复仇思潮。恐惧着这种思潮所带来的……被他们压抑了许久的——【战争】。
人类或许持有着各不相同的理念,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们也终有一日,要为了各自所持的梦而互相厮杀。
但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管理者,能够从最高层面的“数据”上洞彻一切的巨龙、却仅仅只是希望“人口再减少一点吧”,世界快要承受不了了。
祂们并不关心,人类到底要做什么。
教会与法师。公民与无码者。公司与佣兵。董事与薪奴。
人们为了迫近的压力而活、为了现实而奋斗,为了自己的“爱”而献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人们互相独立,互相爱着、互相恨着、互相团结、互相杀死。
而高高在上的巨龙是如此的冰冷而公正。而祂们所做的一切,却又是那样的正确……而无情。
“……而这,也未必不是一种‘爱’。”
翠雀失去了意识,低声喃喃着:“一种无法被理解的爱,无法被认同的爱……
“一种会杀死所爱之物的爱,真正的……”
——致死量的爱。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精神冲击让翠雀的视角、突然无限升高——她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成为了巨龙、俯瞰大地。
她第一次完全超脱了自己的立场,意识到了那种“世界母亲”对世界怀中的每一个渺小之人的……伟大、无私、无情之爱。
直到这时,翠雀才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致死量的爱”。
为何有着这样名字的灵能,却能够强化他人的蓝移、强化他人的信念……
当视角超脱于凡人、超脱于个体、超脱于集体……从名为个体的躯壳中挣脱,跨越利维坦之墙而进入群体潜意识之海时——
那份对“集体”的爱,就毫无疑问是致死的……
下一刻,罗素突然伸手将翠雀打晕。
她一瞬之间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七章 机仆“希”
“……唔。”
翠雀捂着额头,从柔软的床铺上睁开了眼睛。
她近乎本能的抽了抽鼻子,从被子里面嗅到了罗素身上的味道,这才感到些许安心。
她揉着仍然还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穿着没见过样式的女式睡衣。
翠雀伸手揪住睡衣的衣领,轻轻嗅了嗅、并没有从中嗅到其他人身上的味道。
她这才懒洋洋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房间并不算大,甚至可以算小。大概只有十平出头,就和翠雀小时候住的地方差不多。
装修是木质风格,有一张大床、一个衣架,一个大衣柜。另外还有一个圆圆的小餐桌,餐桌旁边有两个高脚圆凳……就是那种酒吧或者理发店里用的那种能踩的椅子。
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明显比整个房间都更具科技气息的“桌子”。它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触摸屏,而它有着可升降与调整角度的底座。它侧面有着好几个数据接口,旁边有一个小柜子、上面还摆着各种制图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