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吗……”
绞杀低声喃喃道:“狼人能够让更多的人成为狼人,患上一种传染性的疯病。所以他才会起名叫狼人啊……”
怪不得。
他终于明白对方叫这个名字的原因了。
绞杀甚至能大概想出来对方的样子——
在绞杀的直觉中,“狼人”应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性。根据绞杀的经验,这个“狼人”应当是一位偏执而又自闭的阴谋家。他大概戴着眼镜、气质颓废、胡子拉碴、沉默寡言。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朋友……因为他的个人能力会远远超出身边的社交圈、而他的性格让他不会被人接受。
这样的家伙,假如有朝一日得到了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就会变得很是恐怖。因为他没有什么忌惮,只有一腔不得抒发的郁郁之气。而他也没有什么朋友,能和他交谈、分享、讨论,阻止他那些过于激进的念头。
从涌泉岛如今的乱象来看,狼人应当是乐于见到如今的这种混乱景象,甚至会主动推波助澜。
“狼人”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凡人,但他必将会成为灾祸——连公司都无法对抗的灾祸。因为狼人并非是一个人,他是所有人心中恶念的聚合体、是打开人们邪念之牢的钥匙。牢门已经打开,邪念与恶意已然释放,他本身存在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哪怕杀死狼人,也已经于事无补。
事到如今……早晚有一天,“狼人”就会登上幸福岛。因为他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一个有方向的人,他的行动是可以被阻截的,他的行为也是可以预判的。可他什么都没有想,仅仅只是想要掀起混乱的话……
这样的人是最恐怖的。
说真的,绞杀还挺想看教父与狼人碰一碰的。
因为从狼人身上,绞杀隐约看到了“无知之幕”的味道。
绞杀虽然没有上过学……他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不傻。能从他父亲的控制中挣脱,能在公司的阴谋中保持完整,最终还能在下城区的几大势力中左右逢源,他虽然易怒、但绝不会是一个愚钝之人。
他很清楚,“不和者”所许诺的无知之幕所带来的“最后的公正”——那种对如今社会状态的彻底颠覆,仅仅只是一种谎言。
因为人不是全知的,所以人作出的每个决定都会一定程度上的出错;因为人都会犯错,所以人无法为自己的所有决定完全负责。
无知之幕所追求的那种排除一切立场、又决定一切事项的民主投票,前提正是全知——人们必须彻底了解各行各业的辛苦、工作内容、任务需求,了解他们的难处与利益、了解社会对他们的需要程度、了解他们的各种产物在社会各个环节中是如何被消化的。否则仅基于自身立场进行投票,那就必定是自私的。
如此的“无知之幕”,绝不会迎来绝对的公平公正——而只会带来无限的纠纷、内部的混乱、自我的毁灭。
——唯有在人们拥有“全知”之后,才能退一步去谈“无知”。
那本就是在拥有一切之后,再将其舍弃才能见到的景色。而不是在最开始,不曾拥有这一切的时候,就假装自己已经将它们舍弃。是否拥有过、是否能够拥有,是非常重要的差别。
无知者仅仅只是在挑起纠纷而已。
但他绝对想不到……
作为精灵董事的他都无法挑起的纠纷,如今在涌泉岛,被人以和他当年完全相同的路径实现了。
“伤了你的人,就来自于‘狼人’团体。”
义体医生叹了口气,结束了漫长的手术。
“‘狼人’还有团体呢?”
“嗯。虽然真正的狼人只有一个,但‘崇拜’狼人的人群却形成了各种不同的群体。里面有真正的反芯片主义的蠢货,把狼人当成真货来崇拜的;也有大小公司浑水摸鱼,为了对仇家下黑手、搅混水而形成的临时暗部;还有只是单纯的享受这种秩序崩塌,仇恨所有人的傻逼,聚集在一起打算报复社会。
“不管最开始的‘狼人’是怎么想的,‘狼人’时代都已经开启了。很多人不希望它就这么结束。”
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摘下自己呼吸罩:“他们大概是以为,你是来处理狼人事件的……你小心点,他们能来一次就会再来第二次。扶济社里面,大概也有他们的人。他们无处不在……只是为了挑起战争……”
“——我能装配义体了吗?”
绞杀迫不及待打断了义体医生的话,以僵硬而带着尿意的身体,慢慢从手术椅上爬起、活动着自己焊接上了义体底盘的一小截手臂:“插上去就行了是吧?”
“得等两个小时,”医生懒洋洋,“现在插上去,你就等着疼死吧。
“先去上个厕所,等小雅把你早饭带回来。吃完了之后,回来打两瓶5%浓度认知增强剂的静脉滴注。等心率降到50以下,再把它插上会比较好……”
但就在这时,医生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整个人一下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设备直接放下,两步便跨越到了绞杀身边。
他刚想伸手去碰绞杀,但手都伸到一半了、却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绞杀直接不耐烦开口问道:“别这么娘们,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