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杉明了,万一叶清弋出什么事,跟将军府不好交代。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不过地势也算开阔平坦,池杉将戚栖桐放在了一处大石头之后藏身。
他之所以敢将戚栖桐独自放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这一路都有人跟着,护着戚栖桐,不过他显然误判了戚栖桐知晓此事之后的态度。
戚栖桐借着月光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脸色比夜风还冷:“你们跟我多久了?”
那两人不敢回答,头压得很低,露出后衣领上绣样——黑色丝线绞出的月牙儿。
“我刚出上京城?还是更早?”戚栖桐攥着斗篷的领口,声音因烧热而沙哑,“我能接受池杉不代表也能容忍你们,滚。”
“可是……”
“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戚栖桐知道他们得了死命令,是半步都不敢走开的,但至少别在他面前碍眼。
动气一回,戚栖桐喘息得更厉害了,吹了劲风,刚退下去的高烧又起来了,他裹紧身上的斗篷,闭了闭眼,可睁眼时天上的月亮还是在胀大,还不时摇晃。
他头晕得厉害,不肯闭目养神,较真似的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一团乌云徐徐飘来,一点点地吞吃掉了月亮。
眼前一片漆黑,一阵风袭来,戚栖桐还没叫出声,嘴巴便被一块沾满灰尘的抹布堵上了,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他的脸狠狠撞在了一堵肉墙上,见着了两条人腿,才晓得自己被人劫走了。
戚栖桐的腰卡在那人的肩头上,头朝下,颠得他想吐,颠久了便浑身无力,他反抗不及,都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快晕过去的时候,终于被放下来,扔进了马车之中。
“驾!”
马车开始疾驰,戚栖桐后背狠狠地撞在车壁上,他摘掉手里的抹布,逆着疾风,朝窗外看去。
此时月亮再次从乌云后现身,他也清楚地看见,不久前被他支开的那两人正在追车。
可惜此地开阔,没有能借力的树枝竹竿,双腿难敌四蹄,渐渐的,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已经被生擒,短时间内没有脱身的可能,戚栖桐反倒冷静下来,他很快便猜到正在驾马的贼人出自那间客栈,这马车也眼熟,就是劫了他的那辆。
还不知道这贼人与杀进房间里的那两人有什么关系,目前只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果不其然,在马车停后,那贼人挟着把菜刀进来。
戚栖桐后背僵直,他是怕的,但此时此刻又很想笑,因为他看见刀刃上还有菜星子!
刀口离得越来越近,戚栖桐的瞳孔一再放大,他要趁着晨晓,狠狠记下这歹徒的样子:皮肤魆黑,豆眼,瘪嘴,粗布衣裤窄小不合身,胸口鼓囊着。
此人是个练家子,废话也不多,这与戚栖桐的预想差不多,他是奉命来杀人的。
“本君要死也要死个明白,是谁派你来?”戚栖桐喉咙咽了咽,双手撑在身后,两条没有知觉的腿垂在地上,脚掌外翻。
这样的残躯,再配上因生病而惨白的脸,戚栖桐成功地让贼人放下戒备,多说了一句话:“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多得了句废话,戚栖桐也不显慌乱,他,哼了声,道:“就算你今日放过我,我的阳寿也已经不到五个月了,你也瞧见了,我这幅鬼模样连路都走不了,能对谁产生威胁?你不要误伤好人。”
贼人一把揪住戚栖桐的衣领,腥臭的口气窜到戚栖桐脸上,“我只拿钱办事,其余一概不过问,拿命来!”
“是为财我有的是钱!”
戚栖桐吼了出来,话音未落,鲜血便溅上了他的面庞,他霎时断了气息,只余一双瞳仁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鲜血太过灼热,烫疼了他。
“咣当”一声,菜刀落地,那贼人踉跄退开两步,无措地摊着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匕首。
“你……”
贼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中如同一声闷雷,劈断戚栖桐紧绷的思绪,他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开始急喘不停,眼底一阵阵地发白,这时候,周遭一切声音听在他耳中都渐渐小了下去。
“出门在外,本君不得不防……”
反杀对方已经用尽全力,戚栖桐是强弩之末了,他的头撞在车壁上,眼见着贼人倒地后翻下马车后,戚栖桐彻底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池杉站在空空如也的大石头前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叶清弋就站在他身侧,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带着杀意的暴怒压抑在质问声中:“我不是让你带他走吗!”
压抑不住了,叶清弋双手爆出青筋:“谁让你又回来!”
池杉回头想要帮叶清弋,却正好撞上提刀追来的店掌柜,池杉拿下他简直轻而易举,可丢了君上就是得不偿失了。
他面如死灰,末了,一掌扇在自己脸上:“君上若有半点差池,我绝不苟活……”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叶清弋吼完便看见了赶来的曼娘和背刀客。
两人身上大小伤口无数,都是拜叶清弋所赐,他以为池杉带着戚栖桐走了,便起了玩心,拿着匕首戏耍两人,不伤人性命,只让他们受些皮外伤,摆脱他们就追来寻戚栖桐,谁知道戚栖桐居然被偷了!
现在他们又不怕死地追上来,叶清弋剜心的念头都有了,横着匕首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