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流了许久的泪,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等我来下聘时,你再哭不迟。”
我笑,笑过之后又忍不住落泪。
不安与气闷占满了我的心,几乎掠夺了我的呼吸。
我变得迟钝,连脚步声都没听出来,只等人到了我床前,才惊觉殿中多了个人。
“哎呀呀,碰见什么事儿了,叫我们小玄之哭得这般苦啊。”
他笑着,将我抱进怀里,哄孩子似的拍我的肩膀。
我呜咽着叫了声秦兄,在他怀里哭得更凶,眼泪流出来,将他烟青色的衣衫洇湿了一片。
秦长欢不在意,仍是安抚着我,“我在呢,什么苦闷的,不如都与我说说。”
我抹了一把泪,将昨夜里黎楚川对我说的话都对他说了一遍。
他听完了话,仍是笑眯眯的。
“又不是塌天的大事,也值得你掉一场金豆子。”
他理着我手腕上的流苏穗子,慢条斯理地道:“你既身体抱恙去不得,只派人去便罢了,何苦为这等事伤神。”
“我想去。”我瓮声瓮气地道,“我想亲自过去。”
派人去自是轻巧,可若是我不亲眼看见他们全身而退,如何都放不下心来。
秦长欢看了我的腿一眼,说:“可你如今行动都不便,更别提到那龙潭虎穴中去闯一趟了。”
我看向我那条裹了好几层药布的腿,也犯了难。
秦兄说的不错,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给他们拖后腿都是万幸,更别提帮忙了。
可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那虎狼窝子吗?
我做不出那种事。
秦长欢瞧出了我的为难,又道:“情郎固然重要,可你别忘了,你还有旁的事在身上。”
“修罗门,云峰,都在等着你去料理。”
“你若是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大局由谁来主持,难不成你要靠我与你哥哥?”
是啊,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不光有情情爱爱,还有我苦心筹谋的一盘棋。
那棋已到了决胜的时刻,我不能冒着满盘皆输的风险意气用事。
可……
我咬了口舌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我不能乱。
我将脸埋进掌心,狠狠搓了一把,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秦长欢露出一个散漫的笑。
这是我惯有的表情。
用许怡安的话来说,这个表情很欠揍,此刻拿出来撑场面最好。
秦长欢看得透,却不点破,只拿来了几坛烈酒,说要与我一醉方休。
不过这酒没喝上。
因为连曲轩来了,他不许我空着肚子喝酒,不光拎走了坛子,还给我和秦长欢一人一个暴栗。
“麻烦,老妈子似的。”
秦长欢这般抱怨着,唇边却噙着笑。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牙花子泛酸,不愿再看,寻了个由头叫秦长欢出去,自己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我睡不着,烙饼似的在榻上翻身。
秦长欢说的在理,可黎楚川的话仍在我耳边回荡,像是条锁链,拉扯着我的神魂,叫我心绪不宁。
这点不安,在钦北归来时达到了顶峰。
不到一日,他们便已从儋州回来了,还带来了温玉成和他小娘,就安置在京华城中的摄政王府。
我即刻便与九阙下了山赶往王府。
一路上,我都烦躁不已,恨不得长出对翅膀,直接乘风飞过去。
九阙不知我为何如此之急,忍了一路,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主子为何这般急着见温玉成?”
我不是急着见温玉成,我是想从他口中听着些温喻之的消息。
我想听他说,这是温喻之想出来的博我同情的把戏,他人仍在儋州与他斗法,从不曾离开过,未曾身陷囹圄。
怀揣着这一点可笑的侥幸,我到了摄政王府。
钦北和雪蛟几个就等在门口,见我来了,便都迎了过来。
他们像是一夜未睡,脸上都透着疲惫,眼下泛着乌青,瞧着十分憔悴。
“辛苦了。”我对他们道,转头便安排了他们去府中歇息。
泠鸢和雪蛟皆动了,只有钦北还在这。
他不是守着我,是在等着九阙。
眼瞧着这俩人眉来眼去,情意绵绵,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叫他们将我推进去,再自个儿寻地方缠绵去。
钦北淡淡应下,耳廓稍红,九阙是个沉不住气的,嘴角顷刻便扬了起来。
这世间最折磨的,莫过于自己为情所困之时,身边有两个情投意合的,看着就头疼。
我在轮椅扶手上拍了一把,怨气都要冒出来了。
九阙惊觉自己忽视了我,讪笑了声,飞快推我进了前厅。
温玉成五花大绑塞着嘴,坐在太师椅上,挣扎时手肘撞到扶手,磕出一阵响声。
我扫了他一眼,问:“柳小娘呢?”
钦北道:“雪蛟迷烟使多了,小娘还没醒,现下正在厢房里睡着。”
我点了点头,朝着温玉成扬了扬下巴,“给温大公子松绑。”
九阙应声,抬步上前,麻利地解了他身上的绳索,拿下了他嘴里的布。
“主子,办得了。”九阙将绳子和塞口布一并扔在地上,便急急开口。
我横他一眼,摆手屏退了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