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正好”关了个严丝合缝,逍遥子来了个措手不及,只等好几个人都被捅了个对穿,才有人反应了过来。
殿中霎时血流满地,惊叫四起,谱了一支顶顶悦耳的曲子。
若非是我还得赶下场,非要听个全程不可。
我从屋顶上跳下来,好心眼的将殿门从外头锁死了,才悠然离去。
一路缓步行到山下,钦北忽然开口。
“主子,你觉得这场戏该如何收场?”
“还能如何收。”我展开血扇挡了刺眼的日头,哼笑出声,“不过就是几个名门大派的老东西们杀了走火入魔的逍遥子,再在江湖上得个贤名儿罢了。”
钦北回头望了山道一眼,笑吟吟地说:“云峰景致不错,回头派些人来,将此处清干净了,给主子修座行宫。”
我只笑,并未回他的话。
钦北没在意,只迟疑着问:“那些出逃的弟子,可要再追一追?”
“不追,难不成等他们成了什么绝世高手,再来取本尊项上人头不成。”
虽然我不认为他们能成事,但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不是么。
钦北显然觉得话本子荒谬,挑唇便笑了起来,“依属下看来,那帮腌臜货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闻言,我脚步一顿,使了些坏心眼吓他:“忘了本尊在山下时如何说的了?”
钦北抬头,触及到我的视线后周身气势都弱了两分,“属下不敢。”
“罢了,罢了。”我轻笑,捏了捏他玉似的脸颊,强扯起他的嘴角,“愁眉苦脸的做甚,本尊又不说不依。”
“本尊今儿个兴致高,便允了你,你想放,那便留他们苟延残喘也未尝不可。”
话说这个份上,钦北却还是不依,追着我问会不会克扣九阙的吃食。
我被他吵得耳朵疼,抓着他肩膀转了个身,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钦北被这一脚踹得老实了好一会儿,直等我们上了马,自镇中出来,入了荒山,他才又开口。
“所以主子还给九阙肉吃么?”
我被他气笑了,伸长了胳膊甩缰往他那匹马的屁股上狠抽了一下,马儿惊叫奔逃,钦北吓得拽紧了缰绳,没功夫再烦我。
瞧着他愈来愈小的背影,我哼笑,双腿轻夹马肚子,策马追了上去。
风迎面而来,我挑唇喟叹一声,直散在风里。
今日一场玩乐,甚好。
……
半个时辰后。
我们下了荒山,站在官道上,钦北东看西瞧,又抬眸看我:“主子,我们还要往何处去?”
“不急,且走且看,且再等等。”
我话说得模棱两可,钦北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没再问,只任胯下马迈起细碎步子。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只通体雪白唯余头顶一点墨色的信鸽落在我肩上,他方知我说的等等是在等什么。
我将信鸽抓下来,解了它腿上绑着的一指长的竹筒,从其中拿出张纸条。
“修罗门已被清剿大半,魏青带着残部逃往涿州。”
我念出纸条上的字,轻嗤一声,将字条递给了钦北,“你觉得,本尊该不该去涿州走一遭?”
“该去。”钦北勾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要以绝后患的好。”
我挑了挑眉:“这会子倒是不发善心了?”
钦北微窘:“属下也不是瞧见什么腌臜东西都要帮一把的。”
“能有如此觉悟就很好。”
我扯了扯缰绳,叫马儿调转方向,朝向大路的另一边,“走吧,去除野草那杂乱的根。”
……
赶路的时间很是磨人,好在还有钦北在身边,能与我伴着马蹄声闲扯上几句。
我们从天南说到地北,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身世。
原只是闲说,只是那微凉的风一吹,吹得我思绪飘散,平白添了些惆怅,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怅然。
我的身世和故事都很无趣,前者像是话本子中的烂俗故事,后者像个疯子,字里行间都透着个癫。
我十五岁后便入了江湖闯荡,混了八九年,自认为是风生水起,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过尔尔。
离经叛道,坏事做尽,众叛亲离。
寥寥几字,便是我的前半生。
我说的字字句句,钦北都听得认真,只在我自嘲时,开口拦了我。
他说:“天地之大,不会只有一种活法,主子喜欢的才是对的。”
“话是这般没错,可本尊不想你们也用本尊一般过活。”
他又说:“如主子这般过活有何不可,属下几个都觉得极好。”
瞎说。
刀尖舔血的日子,谁会觉着好。
我摇头,截住他的话头,只问道:“钦北啊,你跟着本尊多久了?”
“五年了。”
五个年头了,也不短了。
被呼来唤去使唤了五年,成日里做些腌臜事,想来也都倦了。
“钦北啊,你想走吗?”
“走?”
“不光是你,还有九阙他们几个,不如都散了吧。”
我点了点头,眯起眼去看天上那轮火一样的艳阳,琢磨起了他们日后的打算:
“你是蔺家遗孤,出去再立个门户,放开手脚闯一遭,重镇蔺家威风不是正好。”
“九阙是个脑子不开窍的,你们两情相悦,正好带了他一并走,也能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