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圈转过几遭,变成个鲜红的感叹号。
正在这时,身后岗亭内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他握着伞柄回头,那里面的顶灯因长时间检测不到生物活动迹象而自动熄灭,如今房间内只余小屏的惨白亮光。
画面斑驳,有异物一闪而过,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的步足。
与此同时,喻沛快速解决完那只异种——准确地说是两只,不过异变时其中一只把另一只吸收了大半——他脸颊擦了道口子,所幸没有见血。
哨兵给自己打了一针防护剂,望着黑黢黢的山道,心里渐沉,命令道:“你回——”
“好!”时贇明白喻沛的意思,他得回去报信,让向导通过交流网把消息传出去。
如果来得及的话。
目前最好的情况是,现下只有两处传染源——山上和爆炸的地方。
他跑了几步,听见喻沛在后面扬声补充道:“s37307022828,注意一下这名向导。”
*
凌晨一点整,通讯器内外双频均无信号。
阮筝汀心下不安,微抬右脚前掌,在地面疾点过两下。
外骨骼向上延展的同时,向导拧眉退离岗亭,毅然转身往山下走。
战术目镜受精神力催使,全息屏遽即展开,各类功能陈列其上。
山风里隐隐裹挟着某种音调。
向导抬眼远眺,山脚自地平线一带,所有或明或暗的路灯齐然熄灭,311医院的方向隐有火光跳动。
他把战术手电别在胸前,往山下最近的岗哨跑去。
极速移动间,扑进耳中的声音渐渐清晰。
是失频的警报声,应该是某区域应急铃,不是全基地警报。
紧急联络系统反馈“信号出错”并自动重播,阮筝汀左眼视野里有感叹号不断刷新,同时夹杂着几则信息残缺的警示弹窗——
【请注意,出现不明精神力波动,方位xx,距离xxxx米。】
乍看上去,满屏字符鲜红,格外触目惊心。
向导在愈发惶恐中崩溃腹诽:救命!基建星用的装备都是防星淘汰下来的旧货吗?!
*
凌晨一点过六分,阮筝汀刚到山腰主路。
不远处,两点钟方向,有巡逻翼自高空陡然坠落,姿势怪异地砸进绿化带里。
那人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阮筝汀踯躅数秒,咬牙转过鞋尖,侧身缓慢靠近的同时,用不大的声音道:“喂!编号。”
那人嘘着声报过姓名和数字。
镜面屏应声刷新——【身份核实通过,巡逻路径无异常。】
阮筝汀随即快步往那边赶,可当他走近时,却发现草丛里空无一人。
路面与草植干干净净的,连血迹都没有,但周遭血腥气浓重,熏得他几欲作呕。
向导头皮发麻,极力放轻呼吸,原路回返。
“咔——”
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阮筝汀没管,他额角神经突突地跳,只顾闷头往前跑。
落灰已经停了,夜色粘稠,如有实质。
战术手电的光变得微弱又昏沌,只照得清他身前不足两米的位置。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精神力波动,有个怪异又熟悉的声音模糊道:“……编号。”
“……”阮筝汀脚下未停,只回头望了一眼,拧眉涩声唤道,“喻沛?”
没有回音。
但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细密的振翅声,亦或是昆虫足节疾速爬过的动静。
消停许久的镜面屏又开始刷新——【请注意,出现不明精神力波动,方位xx,距离xxx米。】
*
近段时间,喻沛时常因为幻视幻听异种相关的缘故,损坏了不少基建设施,还打伤过几位哨向。
雪花似的投诉信天天往葛圻事务台上飞,对方找他谈过几次,语气无奈,捏着成沓的报销单据愁得想哭。
阮筝汀现下也挺想哭的,联想到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向导恨不能直接晕死过去。
——但官方披露的所有关于异种的信息里,没有提到过它们具有精神力。
他不住掐着自己的指节,尽力调整着呼吸。
——不在系统中的精神力,不明反动势力、境外组织、还是星盗?
他绕进废弃小花园。
这里面有一个麋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
一点十一分,阮筝汀附着在麋桩上的伶仃络丝传回消息——有不明节肢动物通过。
但麋桩没有攻击。
——不是异种,精神体吗?
沿路岗亭空置,随行机械和岗哨不见踪影,甚至连巡逻翼都没有遇见。
哪怕有外骨骼加持,阮筝汀也开始体力不支了。
向导有些绝望,下意识呢喃了某个名字。
*
阮筝汀因着少时试药的缘故,伤及根本,常年气血两虚。
他的体能巅峰要追溯到五年前,也就是从首都星西约亚学院毕业那年。
2631年3月底,喀颂灾变沦为死星后,特殊人类教育总局综合全星系异种形势,提出了新的毕业考核标准。
不出半月,议案通过。
各大特殊人类学院的原考核指标线全面升高,除此之外,还增设了部分必修科目。
好巧不巧,他所在的23级是政策改革后的首届。
大八生当场就愁疯了三分之一,露天体育场和各类训练基地终日人满为患。教官们心疼又好笑,纷纷戏言此处每秒可观“人生百态”,引得隔壁学院表演系冒着挨打的风险过来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