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是他带来的耿九尘。
“小侯爷,今儿个一大早就叫大伙来集合,是要发饷银还是要干活啊?可说好了,要兄弟们干活,可不能饿肚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的,懒洋洋地从人群里走到点将台前,打着哈欠望着燕西昭,说话的口气里,丝毫没有半点对待“侯爷”的尊敬和畏惧。
以前好歹也曾有过,只是那时燕西昭的娃娃脸还藏在“络腮胡”下,他本就发育的早,长得人高马大,唯独脸嫩,只好想办法遮挡,可没想到被耿九尘几刀就刮得干干净净,这模样一露出来,兵油子们最后一点戒心也散得干干净净。
燕西昭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耿九尘,见他不发话,便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尽力高声说道:“前日洪水爆发,若非耿将军出手,只怕整个青州城都要被水淹了,大家都得喂鱼去。故此……本候决定,任命耿将军为平南大将军,统领全军,以后尔等都需听命于耿将军……”
“什么耿将军?从哪冒出来的?”
“凭什么听他的?”
“我认得他,他是先前修河堤的泥腿子,也敢冒充将军!”
“小侯爷你被人骗了吧!你要找这泥腿子,还不如从我们当中找一个……”
“就是!小侯爷好歹也是燕京贵族,如此纡尊降贵,啧啧……”
“上次我还看到小侯爷追着人家叫九哥,叫得那个好听呐……”
“真没想到堂堂小侯爷,居然也有这时候!”
“……”
校场上的兵汉们本就粗鄙不文,一听要让他们听命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耿将军”,顿时都炸了锅,还有人以前见过的,三言两语就挑起了各种心思,众人胡言乱语地猜测着,全场闹哄哄得比菜市场还要嘈杂,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引起一阵阵哄笑和越来越恶意难以入耳的猜测。
“你们都住口!”
燕西昭的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后背更是吓得出了一溜冷汗,里衣都湿乎乎地贴在身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些个混账王八蛋,居然编排到他头上来了。若是在以前这些污言秽语他听得多了,也就是过耳一笑了之,可现在他可是最清楚不过,那位就在自己背后,看着天真无邪跟个傻子似的,心眼却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要被他记恨上,自己这刚刚稳住的脑袋又得掉了。
“你们敢不遵命?想造反不成?”
燕西昭气得声嘶力竭地大吼,下面的人却连连哄笑,压根没听进去。
“小侯爷你说什么?要我们听命也行,拿钱来啊!”
“让我们听那个泥腿子的,门都没有!”
“有本事下来啊,挂把刀就想吓唬人……”
“就是!小侯爷你可别被人骗色又骗财……”
话还没说完,众人忽地看到站在小侯爷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耿九尘向前踏了一步,抬了抬手,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他手中挥出,只是一闪即逝,他们压根没看清怎么回事,就看到刚才走到最前面冲小侯爷要饷银的董黑牛满头乱糟糟的头发忽地飞散开,落了一地。
董黑牛甚至连眼都来不及眨一下,刚才只觉得一股凛冽的杀气将他整个人笼罩着,从头到脚都被冻住动弹不得,接着就是头皮一凉。
纷纷扬扬的头发碎成一段段,落了一地,直到四周空气都安静下来,再无一人言语,只能听到满场偶尔掠过的风声和呼吸时忍不住咽下口水的声音。
董黑牛这才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光溜溜得如鸡蛋一般,再看看燕西昭一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忽然就明白过来。
小侯爷的胡子,只怕也跟自己的头发一个下场吧?
难怪……小侯爷肯交出兵权,哪怕是他们这些根本不好管不服管的兵油子。
可谁能挡得住这一刀呢?
若是刚才稍稍向下几寸,或许一寸都要不了他已经被掀开头盖骨见阎王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
“你以为,我想要你们这群废物吗?”耿九尘冷笑一声,说道:“可你们昔日吃喝的,都是青州百姓的血肉,眼下大灾在前,你们不思进取,还敢要挟上官……无耻无礼,无法无天,要你们何用?”
燕西昭跟着咽了口口水下去,他就在耿九尘身边,对他出刀时的杀气最为敏感,早已被激得头皮发麻,这会儿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眼下水患未过,来日还有蝗灾和饥荒,他们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好歹能干点活……”
“蝗灾?饥荒?”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面面相觑。
耿九尘去嗤之以鼻道:“就这些废物能干什么?养着还不是浪费粮食?你们听着,愿意听我号令,救灾垦荒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立刻脱了军服,留下兵器,滚出军营。我这里,不养废物!”
“骂我们是废物,你了不起啊?”
“别以为会耍两下大刀就能耐了,吓唬住董黑牛,可吓不住我们!”
“小侯爷你听到没,这小子不光想夺权,还想赶我们走!”
“不给钱还想要我们的兵器,你有本事来抢啊——”
没想到他不但没安抚众人,反而直接撵人,顿时激起众人的怒火,压过了先前的恐惧,或许是千百人在一起的集群效应,吵吵的人一多,声势浩大得让他们胆子也跟着变大,竟然冲着耿九尘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