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燕王,这位殿下不起眼,封王立户之后也是领着闲职,每日就是吃喝玩乐,被言官的唾沫星子盖了一脸也是本性不改,依旧嘻嘻哈哈,不学无术。”
赵瑾对这一位倒是有些熟悉,她回忆道:“燕王与我年岁相当,五年前太后驾鹤,我来过一次邑京,待了三个月。他那时半大小子一个,背着人偷偷带我翻墙去清荷园。如今想想,那次来邑京奔国丧,有他带着,倒是玩得很尽兴。不想五年下来,他竟然还是这幅德行。”
沈盏道:“有宁家这样的外戚,吃吃喝喝能保命就够了。”
赵瑾颔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宁氏独大,前朝有首相,后宫有皇后,所以圣上才要抬个一穷二白的程新禾做以压制。”
沈盏道:“程新禾嘛,倒不如说是这时势造就了他,听闻他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不日就抵邑京。少主久居梁州,没有见过他,这次少不了要与他碰面,到时候点个头就行了,不要深交。”
“我明白。”赵瑾意会,又问:“朔方那边,年前就不平静,如今虽然与柔然暂时胶着了,但他若是不在,就不怕柔然再次袭边?”
“他不想来,也得来。”沈盏三两笔之下,又画了一张简图,“他有个弟弟叫程新忌,与少主同岁,是他麾下的一员猛将,圣上也给过封赏的。他若是不来,就唯有程新忌能够代替着走一趟。”
赵瑾瞬间就明白了,“程新禾是怕宁家人从中作梗,给程新忌塞个什么世家女,借故将他留在邑京。”
沈盏点头道:“不错。程新忌是他一手带大的,邑京风谲云诡,程新禾如何能放心幼弟只身一人?这又与质子何异?朔方的形势虽然不太好,但总不至于是个没有头领的空营,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他顿了顿,又说:“太子的侧妃林氏,是程新禾的妻妹。林家本为七品小户,因着女儿入东宫,林业都一步步升成了国子监司业。”
赵瑾笑说:“这倒是有意思。”
“不过说起来,宁家当年还想将他们的二小姐嫁给少主的父亲。”沈盏怕她理不清,又细说一遍,“就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宁家的二姑奶奶,如今的英王妃。”
赵瑾确实不知道这一出,愣了半晌后,问道:“后来呢?”
沈盏道:“老侯爷那时候初初封侯,总担心树大招风,所以没有答应。许是这件事让宁家掉了脸面,圣上为了巩固皇位,只能顾全着宁氏,冷落了梁州好久。”
不论如何说,赵家与宁家结下的都是大梁子,赵瑾看着桌上的树网图,默默出神。
今日已是正月十二,月底二十八就是寿宁节,到时候入了宫宴,想见的不想见的,她都要一个一个地见个全。
也不知今夜的举态究竟是对还是错。
沈盏叹了一口气,“昔年圣上登基,先帝留了范老太爷做摄政主相,那时候太后虽然有心把控朝政,但多少也要顾全范相和众官的威压。若是没有那场祸事,宁氏绝不会猖狂到现今这个份上。邑京里以宁家为首,世家们盘根交错,前廷的那些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
第005章 青宫
东方天色隐有亮意,一夜倏然而过,月已偏西。
段秋权掐着宫门开启的时辰先来东宫。
太子秦潇刚刚穿戴完毕,就有宦臣来传:“殿下,段司谏求见。”
“传。”
他今日起得早,就是在等段秋权的到来,此时听到通传,忙让人进来,直接免了他的礼,问道:“如何?”
还未入春,破晓前的寒风吹人,段秋权却跑了一身的汗,他是避着宫人们的视线悄悄来的,说话时还有点喘,“赵侯的口风很紧,臣等几次提及梁州,他都避而不提。殿下,酒桌之谈怕是轻易试不出话来,可否要再寻机会?”
“其他呢?”秦潇迫不及待想知道昨夜的经过,又追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段秋权想说话,可一想到赵瑾的那身衣着,又迟疑着住口了。
秦潇看出他的犹豫,催道:“有什么是孤不能听的吗?赶紧说。”
段秋权这才说:“依臣看,他倒像是个十足的酒肉纨绔。可若真说他是个纨绔,又不是那么像,单他昨夜赴宴的那一身旧衣裳,就有些不合常理。”
“故意哭穷罢了。”秦潇想也不想,自信满满肯定地说着,“天高皇帝远,强龙难压地头蛇,章之道一个刺史,难道还能硬得过他手握七万兵马的梁渊侯府?还有那河州茶马署,那就是去给他赵瑾送银子的!你当茶马署的那些账册能作数?这里头指不定有多浑,若是真要细查,还不知能查出多少漏洞!再有,互市上能没有私贩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觉得梁渊侯府会短了这区区几件衣裳的银子?他这是故意做给邑京看,好叫父皇多拨些军饷。也是好笑,军饷的事,是他使这点小手段就能更改的吗?”
秦潇这么一说,段秋权越发觉得有道理,点头道:“正是殿下说的这个理儿,可他一介只好玩乐的公子哥,还有这些花花肠子?”
“就算不是他的主意,多半也是他麾下那帮人的主意,赵老侯爷去之前不是给他留了四员大将?听说个个都能独当一面。”秦潇说着又问,“不过,他真的是个只好听曲喝酒的纨绔混子?”
段秋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言说的尴尬之色,道:“说起来,昨夜在揽芳楼时,他竟然点名要了一个小倌,臣刻意跟在后面去听了几声,那小倌……呃,怕是被他弄得不轻,今日估计连身子都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