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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瞅见老大这续弦回来的倒霉老婆就觉得眼睛胸口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眼皮浅得丢份……
  人真是比出来的,和邢氏一比,王氏都是贤内助了。
  眼见着贾母这边就要开始唱大戏了,外头忽然起了喧哗,哭喊叫嚷便穿透门帘传进屋里。距离有点远,听不真切。贾母便让人将人叫进来回话。
  进来的是个仪容有些狼狈的年轻丫鬟,慌慌张张见了礼,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是刚跑了一段路似的,鬓发也有些散乱。
  瞧这模样,真个是可怜孩子。
  贾母自诩是慈善人,刚想开口问呢,王夫人已经拿出当家奶奶的气势,不咸不淡地问询起来。
  “这是怎么了,就在外头吵吵嚷嚷地闹起来,叫外人瞧见不是看了笑话去……”王氏拨动着佛珠,木着脸,“你这孩子瞧着倒也有些面善……这不是该跟去码头将林姑娘接回来的么?”
  可不是!我就是去接人的啊!
  来通报的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抖着声线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开口:“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大事不好了,林家少爷把、把府里派去接表姑娘的人,都给一应捆了送去见官了!”
  “……”
  空气瞬间安静。
  贾母正眯着眼让鸳鸯给自己按额头呢,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哪里还有一丁点睡意。
  鸳鸯的手僵在半空里,傻住了。
  邢夫人正哂哂饮茶呢,一口茶入口,听见这话噗地一声就给呛了出来。
  王夫人被她这么犯蠢给招回神:“我恍惚听见你方才说了什么玩笑话呢?”
  “奴婢没开玩笑,真是这样,已经捆着送去衙门了!两位嬷嬷并几个轿夫奴仆……一个没少!”
  邢夫人呛完了,才恍惚纳闷:“林家还有少爷?”不是说贾敏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么,折腾了十几年跟前也就一个赔钱货女儿,好容易生个儿子,小小年纪没立住便去了么?
  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个林少爷?
  “邢氏,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关键时刻还是贾母开口阻止了邢夫人继续犯蠢。王夫人也识相装起哑巴,当木头人了。
  闹进衙门,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捅出什么大篓子了。这事儿左右有史老太君接管,她不掺和……这不可能!
  派去接人的两个嬷嬷里就有一个是她陪房的周瑞家的!王氏嘴上不说,心里可有些急。
  贾母让鸳鸯把自己搀扶起来,一双老眼睁开来倒是显出十分威严,沉下脸:“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仔细交代清楚了!”
  好端端一件喜事,怎么转眼就闹成这样了?
  那丫鬟快哭出来,心里暗暗叫苦,她就说这活儿不好干,她是个笨嘴拙舌的粗实丫头,伺候周瑞家的呀!
  想到码头那场景,这丫鬟便是一个哆嗦,要她选,她宁愿跟着周瑞家的奶奶一同被绑了,也好过跑回来送信……还要回忆一遍当时两位嬷嬷都干了什么蠢事。
  更重要的是,还得被迫回忆那两尊罗刹海里夜叉的……种种凶态。
  简直噩梦。
  那丫鬟一边怂一边扑通跪下来麻溜地磕了个头:“奴婢跟着两位嬷嬷去码头等着接人,看林家船到了便过去帮忙搬东西,嬷嬷们只说老太太惦记着外孙女,早等着要见见林姑娘……这也是一片慈心。林姑娘看着还没说什么,林少爷便说两位嬷嬷怕不是坑蒙拐骗的拐子……非要让人将人捆了见官。”
  “这!岂有此理!”贾母听了便对这素未谋面的林家小叔生出不喜来,这人做事,也太跋扈随性了些。
  “这儿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他当还是扬州那可以由着他性子来的么!”王夫人原本还以为是贾家那些愚蠢奴才冲撞了什么贵人呢,现在听下来,自家这不是合情合理,完全没毛病。
  没毛病就好,他们理直气壮,王夫人自觉腰杆直了。
  “这不是胡闹么!”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却是不知道在外头听了多久二老爷贾政,负手迈步进来,眉头皱得死紧:
  “见官,他要送去见什么官?这等琐碎事务也值当劳动衙门么,他当衙门是什么地方,由得他进出怠慢?此子为人当真欠妥。”
  政老爷从来最讨厌纨绔子弟,林湛阳这还没露脸,作态已然是十足的跋扈纨绔,整日寻衅滋事的性子初具雏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苗子。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
  如海聪明一世,想不到却也是个不会教养孩子的人。
  小孩子不懂事,哪里能惯的?
  更别说那还是个过继来承嗣的弟弟,明面上的弟弟,当儿子也合适……得撑起林家顶梁柱的男人,哪里能由着他性子来。
  这是已经摆明了不满了。
  政老爷过来是来给贾母请安的,没想到还能听见这么刺激的事。
  想想他贾家一直其乐融融好些年,最是积善积德之家,这么冷不丁就闹出官司来。
  关键还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政老爷琢磨着便觉得丢人,想想明日便不乐意去工部点卯被人看笑话了。
  贾母最看重这个儿子,听这话听出苗头来,也放下心,对吗,她就说,这点小事怎么就闹去见官了……
  你去见也就罢了,也得官老爷肯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