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抬了抬眼镜,仔细瞧着他,准备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却堵在喉间。那下垂的眼尾怎么看怎么可怜,叫人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您给我点时间,我自己处理。”肖誉说。
本打算不说重话的,但主任瞧着他紧抿而下撇的嘴唇,顿时来了脾气——好像谁欠他一千万似的,在这儿给谁摆脸色呢!
“你处理?你想怎么处理!”主任气得拍桌,抻出一沓文件拍在他身上,“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人举报你!这事都闹到上面去了,你不想上学我还想上班呢!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解决这事?!”
不堪入目的大标题赫然印在文件之上,将捕风捉影的腌臜变成白纸黑字。
事情比他想得复杂,已经不是还东西、断联系能解决的了。他连拒绝季云深的权力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平息这场荒唐事?
他不说话,主任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多的我不说了,把你家长叫过来,后面再说是处分还是退学!”
肖誉垂着眼:“她来不了。而且我是成年人,能为自己负责。”
主任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不得不仰着头和他对话:“这会儿想起来是成年人了?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那点破事都藏不住,你还能干什么?”
肖誉拧起眉:“我和他不是——”
“——杨主任。”
办公室门没关,季云深笑着走进来,慢条斯理道:“他的事,您可以和我说。”
第3章 “不喜欢,这很难理解吗。”
季云深站到肖誉身边,笑呵呵地和杨主任握了一下手:“久闻杨主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严于律人。”
杨主任嘴角一抽,没好气地打量一番:“您是肖誉家长?”
“不是。”季云深摆摆手,“不过这个孩子是我认识的。”
肖誉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一步和季云深划开界限。
“杨主任,我姓季。”季云深没在意他的小动作,递上一张私人名片,“请问肖誉犯了什么错,得退学才能解决?”
杨主任被人打断谈话烦躁得很,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扔在桌上:“您姓什么都没用。您不是学生家长,我无权告知。”
“是吗,如果是我想知道呢?”季云深唇角上扬脾气很好的样子,却把“我”字咬得很重,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慢。
肖誉也听出来了,用胳膊肘猛地撞他一下,低声吼道:“别添乱!”
“什么叫你想知道?”杨主任一头雾水,没压住脾气爆发了出来,“你是什么……”
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低头看桌上的名片,脑门瞬间沁出汗,磕巴起来:“你、我……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学生间的小误会。”
“那就好。”季云深眯起眼睛笑了,“那肖誉我就先带走了?”
“您请您请。”
杨主任面带微笑送走两尊大佛,心有余悸地翻看举报材料,传说中的“金主”原来是季云深啊……他差点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然而他悬着的心还没落回去,座机电话就响了。
“杨力!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季总的人也敢动!”
“校长?我、我不是,我已经让肖誉走了——”
“明天之前给我把学校的风言风语处理干净!”
啪!
校长直接挂断了电话。
杨主任瘫在椅子上原地转了两圈,胸前深色布料透出了大片汗渍。
好家伙,这个学生可惹不起啊!
直到出了行政楼,肖誉的状态还有点懵。季云深究竟是什么人,有钱又能在领导面前说上话?
看杨主任的意思,应该不会让他退学了。但如果不远离这个麻烦的源头,以后恐怕也难保太平。
“在想什么?”季云深停下来看他。
肖誉微微仰头:“没什么。”
天色渐晚,他背靠一轮弯月,暖黄路灯点亮他的眼眸,里面模糊映出季云深的身影。
不知名的小飞虫迎着光亮聚在一起,季云深抬手帮他挥开,然后落在他的发顶:“这不算什么。”
迎面走来几个结伴而行的学生,肖誉却觉得自己被不怀好意地注视。他矮身躲开季云深的手,往后站到一个碰触不到的安全距离。
“今天的事谢谢你。”他边说边往后退,“我先回去了。”
拒绝之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季云深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那双下垂眼里有两分恐惧和八分厌恶,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他更想逗弄一番。
“等等。”他笑着追到肖誉身边,俯身凑近,“我饿了,听说卡萨之春很不错,你能带我去吗?”
季云深的眼睛狭长,里面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从他口中而出的话语,看似在商量,实则不容人拒绝。
第一份牛排冒着“滋滋”声端上桌,滚烫的油星四溅,在餐布上落下明晃晃的油渍。肖誉无比困惑,季云深这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卡萨之春?
卡萨之春以物美价廉的快餐式西餐闻名,两百元就足以让两个人吃饱。小情侣们最喜欢来这里约会,饱餐一顿,然后赶在门禁时间之前回学校。
肖誉看了看四周,几乎每桌都坐着一男一女,他和季云深这桌实在有些显眼。
“吃吧。”
季云深象征性把牛排往他这边推,他赶忙拦下:“我的那份还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