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姐并没有直接问他们两人的事情,而是先迂回冗长地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杂情,然后再慢慢往中心扯。
“我和你说,程老板今天发了好大的火,我都被骂了一通。小景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也许在小区附近,奶茶店周边都是幢幢人影,到了放学时间,有很多戴着红领巾,小黄帽的小学生。
景致轻声说:“没有,我和他没吵架。”
罗姐略略放下心,她走到车库,准备开车回去。
她就说嘛,程老板怎么会和景致分开呢?
虽然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但好在景致不争不抢,乖顺得像只兔子,很符合程老板的心意。
她观察了很久,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也是很般配的。
而且程老板又没结婚,一切还未成定局。
一想到关舒文,罗姐坐上车后,还是出于私心提醒了一句。
毕竟景致进公司后一直都在她手下工作。
“你还没看群吧,今天关舒文来公司了,一帮无风不起浪的东西,你别放在心上,也别看,都没什么的。”
罗姐说这话的时候,景致正在浏览这些消息,不止有视频,还有各种照片,除此之外,还有人不怀好意询问她的情况。
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好像新鲜的伤口又被翻了出来。
她垂眸,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错过工作上重要信息,才划了过去。
她郑重地打断罗姐说话,鼓起勇气说:“但是,我和他分手了。”
所以,也不用告诉她这些事。
然而回答景致的是嘭地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罗姐惊得一个手滑,把车撞在了柱子上。
“你说什么?”来不及下车查看,罗姐大声问。
可是景致已经挂了电话。
地下车库口发着暗色光亮,沉云乍黑,车厢里涌起一股热潮。
看来是要变天了。
*
挂了电话后,景致呼出一口长气。
本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程寄分手的事。
如果选择说,她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她的隐私,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说,公司里的人难免会胡乱猜测,到时候都不知道传言会多离谱。
可是说了之后,她好像轻松了不少。
景致的脸热辣辣的,眼睛潮湿湿,一阵初夏的凉风吹过,心中又快活了几分。
看到前面有个小萝卜头刚咬了一口的火腿肠就掉在地上,哇哇大哭,景致忽然笑了出来。
她转身去找温以泽,温以泽似乎也刚打完电话,只是他挂了电话后丧着一张脸,很是苦恼。
“怎么了?”景致关切地问。
“我等会儿可能要去参加个面试。”
“那很好啊,多去试戏,认识制片人,这样你的戏约才会多。”
“可是,这个制片人要参加一个晚宴,面试也在晚宴上。”温以泽有些迷茫。
“你的经纪人呢?让他陪你去。”景致知道他社恐病犯了。
温以泽苦恼:“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还算不算有经纪人。”
台面上放着两杯插着吸管,但没喝过的饮料,他拿过其中一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一个人去好了。”
景致戳了戳他的手,“可是你紧张到喝错了饮料,这是我点的青提茉莉。”
温以泽:......
景致拿过他的那杯,“但是芒芒生打椰也挺好喝的,我陪你去吧。”
第十九章
相处这么久, 景致觉得“社交恐惧症”这个词形容温以泽不太准确。
他其实没有社交障碍,只是那双小鹿般纯真的眼神在这种需要包装自己的圈子里很容易透露自己的脆弱。
有些人通过攻击他的脆弱来自抬身价。
而他在还没有作品粉丝傍身的情况下,又不得不去和这些手上掌握着资源的人虚与委蛇, 一来二去, 他对陌生人难免抵触。
但是假以时日, 景致相信他那双眼睛经过淬炼, 会充满故事感。是导演们梦寐以求的电影感的眼睛。
微微流转, 颠倒众生。
就好比现在, 温以泽换上西装, 从试衣间出来后整个人都充满浪漫,他的眉骨深邃,对着景致轻轻一笑,十分儒雅。
sa的两眼放光:“这位先生很适合我们家衣服。”
温以泽看着景致说:“我朋友帮我挑的好。”
sa嘴巴会说话, “我们要是有小姐这样的眼光就好了,帮每个客户挑到合适的衣服,哪里还愁业绩。”
景致整理着温以泽的外套, 手下微微一顿,其实能养成这样的能力,是需要经年累月用奢侈品养着的。
用的多了, 自然就知道这些东西属于什么风格,适合什么样的人。
所以从小区出来后, 景致都没多想,直接拉着温以泽来这家以男装出名的奢侈品店。
她这个能力是靠程寄养的。
景致收回心思,对上温以泽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平时耳濡目染, 多少也知道一些。”
“就这件吧,还是大了点。等穿过今晚, 你让他们再改一改。我去外面等你。”
温以泽听她话,直接跟着sa去付款。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晚宴现场,景致瞄了一眼立在酒店宴会厅门口的站牌,原来是沈家夫妇的银婚纪念日。
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进去,在进去之前,她还涂了个口红,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势一些。
随后便加紧步伐,穿梭于茫茫衣香鬓影中。
那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一会,程寄修长挺拔的背影对着景致,接受一群人的问候。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拨人,程临岚抿了口香槟:“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有我替你挡在前面,该口渴的人是你了。”
这般劳累,好像真为他好似的。
程寄冷淡地说:“要不是你耳提面命,我也不会来这里。”
本来他都打算好让手下的人代替他来。
程临岚不生气,她又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说:“心情不好?怎么说话这么冷漠,我还是你姑姑。”
她不怀好意地明知故问:“难道是因为网球场上那女人?知道你要订婚了,和你闹分手?”
程寄眉目凝上冷霜之色,也只有程临岚这位长辈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她其实也不太敢在这个侄子面前太过放肆,语气又软了下来,拉着程寄去了人多的地方:“所以我才带你来这种热闹场合。”
“浪费我时间。”他皱着眉简单吐出几个字。
程临岚不管他,对着打招呼的人遥遥地点了一下下巴,介绍说:“喏,沈先生沈太太来了,他们家做医药生意,多少得给点面子。”
程寄看过去,两位主人红光满面,身边跟着精心装扮过的关舒文,笑脸盈盈地一路推杯换盏着过来,依旧乏味平庸得得让他提不起兴趣。
与此同时,景致正在包厢中与人刀光剑影得你来我往。
温以泽这次约谈的是一个制作精良的古装戏,盲眼琴师的男四角色,景致以为这是第一回 试戏,到了现场才发现前面已经试过两轮,今天制片人要敲定这个角色,而且除了温以泽以外,还有个竞争对手。
这个竞争对手明显比温以泽会来事,历数自己优点的同时,还不忘往暗地里踩一脚温以泽。
“我和以泽老师合作过,好像是一个年代爱情戏,我们两饰演男女主角的儿子,以泽老师演我哥哥,是吧?”刘洋侃侃而谈。
温以泽点点头,有些羞涩地说:“是有两年了,那时候你还没大学毕业。”
刘洋:“多亏了以泽哥哥教我一些演戏技巧,那时候真的不懂,不过现在我已经拍了四部网络剧,都是男主角,也算是很有经验了。”
“ʝʂց我记得那部年代戏里,有个我落水,以泽哥哥跳水救我的镜头,当时都拍了两天两夜,以泽哥哥真的很敬业。好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啊,等宴会结束,我们再约饭聊聊。”
温以泽友好地答应。
制片人看向温以泽,忙问:“是什么镜头?有很多戏份吗?要拍两天两夜?”
听他的语气有些担忧,温以泽紧张地开始解释:“因为那天比较冷,所以......”
刘洋打断他,抢着说:“一个镜头而已,可能是以泽哥哥怕水吧,曹制片,这部古装戏应该不会有太多水下镜头吧,到时候怎么办啊?”
曹制片人微微锁着眉。
温以泽觉得自己多半是泡汤了,刘洋说的不完全对,但也是事实,他虚弱地张了张嘴。
“刘洋你已经看过这部戏的剧本了?”景致柔软的嗓音突如其来,让在场的三个人一愣。
刘洋惊得矢口否认:“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谁都知道曹制片人最注重剧本的保密,就连主演也只会在开拍前拿到。
景致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刚才怎么老是往和水有关的方面引呢?”
刘洋忐忑不安得后背直冒汗:“别污蔑我,我只是和以泽哥哥叙叙旧而已。”
景致轻笑一声,在场的人都不是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就算一开始有所惑,但被人点清后又怎么会相信这种烂借口。
争论剧本泄密已经毫无意义,在制片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才是重点。
景致站在制片人的角度说:“其实曹制片能把刘洋和以泽一起喊过来,肯定是觉得两人都能胜任这个角色,怕水倒是小事,在开拍前训练训练就行了。有些人为了接角色挤掉对手,连剧本都能想办法搞到手,那之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出卖点别的,谁敢保证呢?”
小姑娘模样看着乖乖巧巧,一进来就安静地跟在温以泽身边,不喧宾夺主,等到温以泽身陷囹圄的时候,才出手给对手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