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的话题普通又寻常,却处处透着点儿诡异。
吃完早饭,程寄收拾着东西,景致不管他,心里窝着火又处处不得劲地在狭小的客厅慢慢踱着散步。
“你是不是不想看着我好?”安静的房间里冷不丁地响起景致的声音。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没有让程寄摸不着头脑,他轻声说:“我只是针对温以泽。”
“他是我的艺人,你针对他,不就是针对我?”
“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你换个艺人,就完全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为什么要一直带他?”程寄低着头,收拾完残羹剩饭后,又整理起景致的东西,“你在做他经纪人之前,有了解过他以前的经历吗?他告诉过你他是怎么攀上吕碧云夫妇的?”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都不值得你这么信任。”
景致皱起眉,声音忽然高了一些:“你私底下调查他?”
程寄默认,神色如常地整理桌子,并不觉得有什么错。景致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一脚踢在凳子上,没想到直接撞到了膝盖。
景致闷哼了一声,程寄听到动静,紧张地把她抱到沙发,他跪在地上,轻柔地撩开裤管,想要查看情况。
景致偏偏不如他意,挣开,却一把被程寄拉住脚腕,用力地让景致的心一抖。
程寄皱眉厉声道:“别动,受伤了不知道吗?”
细嫩光滑的肉青了一块。
她的膝盖冰冷,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的时候,好似心中的坚冰冷化,柔了一角。
不过她心里到底是堵着一口气的,温以泽的男主角色在程寄轻描淡写中摇摇欲坠。
“别这样看着我。”程寄冷声说。
“怎么了?”
“好像我有罪。”
“难道不是吗?”景致伏着上半身,从桌上拿过程寄准备的水,入口温绵,竟然还是温的。
程寄垂着眼眸,如雪一般的脸上并未有波澜,可见没有任何愧疚。
“他觊觎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景致放下水杯,磕出点声音:“但我并不是你的人,我们分手了,有自由选择交往对象的权力。而且,你凭什么调查别人,你是不是还跟踪我们?”
“不是...我用的是常规手段而已,员工入职前还要接受公司背调,不是吗?”
“你真让我害怕,”景致并太相信他说的话,皱眉没,有些厌恶地说,“我就算不和温以泽在一起,也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难道我交往的每个男人都要接受你的调查?我和他们做亲密的事情,是不是也要经过你同意?”
“不要再说这种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种事是指哪种事?我和别的男人散步,接吻......”
程寄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唇,双肩颓然地往下落,他把脸埋在她的膝盖之上,像只西伯利亚森林猫轻轻地蹭着:“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我并不是想惹你生气,我也知道你有自由恋爱的权力,可是,其它男人没有。”
他现在处于刚刚接受两人分手的阶段,在他的意识里,他们虽然分手了,但他努力改变后,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程寄根本接受不了别的男人出现在他身边,所以一旦有苗头,他都要把它们摁死。
“只有你有是吗?”
程寄不说话,呼吸清浅。
“你想和我恋爱,但我又不想,”景致讽刺地轻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做我的toy boy?”
程寄从她的膝盖上抬起头,温润的目光毫无鄙夷之色,眼角微红,浮动着潋滟水光,说不出的艳色。
对于他没有否认这样病态的想法,景致微微震惊。
第六十一章
程寄对toy boy的理解是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 景致和他保持□□关系,对外并不具名。
当然这种□□关系是景致掌握主动权,想让他来就来, 不想让他来就让他离开, 有点像国外影视剧里的call girl。
这对向来清高, 对感情有种特殊洁癖的程寄来说, 是种精神羞辱, 但就是这样侮辱的方式, 他竟然默认了。
景致觉得他ʝʂց疯了。
程寄的脸蹭在她的膝盖上, 纤长的睫毛像羽毛柔刮着肌肤,让她忍不住陷入其中,但景致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地推开程寄:“想都别想。”
她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程寄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红, 猝不及防被景致推倒,反手撑在地上,眼眸又湿又软让景致心慌错乱, 好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那天,景致没有陪着温以泽去调整状态,她把列下的活动清单转发给了杨军, 让杨军带着他去。
她在屋里工作,程寄也没离开, 景致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干活,他倒也拎得清,这种时候不惹她。
偶尔的时候, 景致抬头眯着眼,透过正盛的日头看向沙发边那抹虚晃, 沉静的影子,鼻子忽然一酸。
似乎倒了一个个儿,以前她是程寄的影子,而现在,程寄是她无声的陪伴。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医院看爸爸,程寄开车载她去的。
似乎只要她身边没有别的人,程寄就对她很宽容,随着她来。
那时候景向维甩着胳膊,抖抖老腰和他的好友一起听新闻广播,一边评论时政,一边很努力地做康复操。
听到景致的声音,满面红光的脸上露出笑意:“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我都还没做完操。”
他稍微擦了擦汗,朝景致走来,见到后面跟过来的程寄,不免微微皱了眉:“他怎么也跟过来了,以泽不来?”
“在拍戏,”景致说,她冲着程寄抬了抬下巴,“你去看看爸爸屋里的热水还有没有,没有就去灌点。”
程寄很听话地转身走了。
像是使唤自己的男朋友。
对于这样的情况,景向维很不满意地擦了把脸,深呼吸,然后沉沉地叹气:“你确定了吗?”
“什么?”
冬天的日照时间很短,到了下午四点,天际燃烧着没有温度的大火,暮霭迷蒙。
景向维朝着更近的天边走去,他低着头看路,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想让你重复你妈妈的路。”
“最近我老是做梦,梦到她,也梦到我们家以前。你妈妈这辈子最爱钱,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我比另外一个人更有钱,你妈妈也不会选我,也就不会有你,你太累了,吱吱。”
景致跟在爸爸身后,默不作声。
自从妈妈携款跑路之后,她就成了家里的禁忌,没有人会提起她。
景向维最初的时候对她恨之入骨,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历经千帆,还是入佛修道,看破了一切,
感慨多过愤怒。
“你妈妈嫁给我之后,一直做着家庭主妇,虽然那时候以我们家的条件,她不需要做家务,伺候公婆,也不需要时常照看你,但她必须要看我脸色。”
“其实从后面我们家破产之后,可以看得出来。你妈妈因为要迁就我,以我的喜好为主,忍了我很久。所以一旦不需要她忍了,她就天天和我吵架。但我那时候明明没有要求她这么做。”
景向维转过身看向景致,问:“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冰雪消融的时候会带走热量,冷风一吹,景致的手脚冰冷。
“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拥有离开的底气才是最重要的,门当户对是最舒服的状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谁也不会觉得谁吃亏。爸爸觉得以泽是很不错的选择,你们两个有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成长,我看你们两经常能说到一处去。”
景向维转了个身,迎着刺眼的夕阳看了几眼,眼角微湿,“爸爸虽然经商能力不怎么样,但也看得出来,掌权程氏集团的候选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程寄,他的未来和我们差得太远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程氏的?”景致插了一句。
景向维笑了笑,“爸爸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以前在商场混的时候,也听说过他们家。
“如果我们家还没有破产,或许还能够到他们家的门槛,景致,是爸爸对不起你啊”
景致眼角微湿,偷偷抹掉后吸了吸鼻子:“说这些干什么,没有对不对得起的,我生下来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有钱还是没钱。”
“大冷天的站这么久,”景致走上来扶住他,“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景向维拍拍她的胳膊,“这些话想太久,总要说给你听,爸爸还是希望你健康。”
“知道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程寄已经打了热水回来,景向维对他不冷不热,对于程寄想陪他下棋解闷,景向维也兴致索然。
程寄从小到大就是长辈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很讨长辈们欢心,面对景向维的刁难,他忽然间手足无措,目光看向景致。
然而景致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
景致这一次来医院实在是匆忙,没有和爸爸提前说,所以晚饭也没有准备她的。
到了饭点的时候,景致问程寄要不要一起吃饭。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约,程寄自然答应。
他们去吃了粤菜,菜色清爽,食材讲究,吃的是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一家。
所以一进去的时候,大堂经理就认出他们来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地迎着程寄说话,问他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包厢。
程寄这回落于景致身后,淡笑地点了下下巴:“问她。”
大堂经理这才明白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再是程寄主导了。
景致没有计较,笑着将大堂经理的变化纳入眼底,她说,那还是原来这一间吧。
大堂经理脸上堆着笑:“好嘞,这间房一直给您留着呢。”
虽说是粤菜馆,但景致觉得融合了不少江浙一带的菜,她最爱这店里的豆腐鱼汤,鱼汤雪白如牛乳,老豆腐一咬下去全是汁水。
明灯煌煌下的窗外是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好一幅冬末春初图。
景致在想,春天快来了。
耳边捕捉到几点笑声,景致转过脸,看见程寄低着头,认真地剥着虾,如玉的脸上浮着两三分雪色,因为嘴角勾着几点笑意,竟然也温柔起来。
景致问:“你在笑什么?”
程寄反问她:“不觉得此时此刻很美好吗?”
景致没有回答,低下头挑着豆腐吃,吸满汤汁的老豆腐发给她暖意,这应该就是程寄说的美好吧?
她的心也忍不住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