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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永根嘿嘿一笑,揽住江亦的肩膀:“江兄,你不会又要给我送新进的美人了吧?这次我要长得漂亮的!黄脸婆可不行。”
  他醉得太厉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侧青年逐渐空白的神情。
  周身的喧嚣渐渐远去,仅剩下刺耳的嗡嗡声回荡在耳边。
  那些故意抛之脑后的记忆倏然重新浮现了上来。
  他想起了自己先前在宋家后院看到的那具姑娘的尸骸,忽地觉得浑身发冷。
  若是……
  若是江彤也像那个姑娘一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这样像是处理垃圾一样被随意地处理了,那他怎么办?
  江亦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坚持特别好笑。
  他死死咬着牙关,眸光落在了身旁喝得酩酊大醉手还不忘搂着美人的宋永根,一个疯狂的念头陡然升起。
  想要悄无声息地除掉宋永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本身就是金丹期的修为,身后还有一整个宋家……
  但若是让江亦说一个不畏惧宋永根和宋家的人,他的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那个曾经恣意妄为,却在几年前堕魔坠入幽冥的人。
  江亦消息四通八达,而且很有耐心。整整三年过去,他按兵不动,隐藏自己最真实的目的,与宋永根打成了一片。
  直到听到了一则消息。
  从前万重山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聿珩仙尊,剑骨寸断,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
  幽冥尊主趁人之危将其带走,关了起来。
  江亦却从中听到了另一则小道消息——据说幽冥尊主将人掳走后秘密藏在后院之中,天天耗费巨量的灵力为其炼制草药治疗内伤。
  他知道,机会来了。
  江亦蒙面潜入丹霞云宫,将无上枝偷了出来,又“恰巧”将此事泄露给宋永根,骗他说吃了之后就可以顺利突破金丹。
  宋永根卡在金丹期太久了,不管吃了多少灵丹妙药都没有任何起色,而江亦的消息眼线四通八达,先前宋永根就叮嘱若是有关于突破金丹瓶颈的草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江亦正好利用了这一点,他赌赢了。
  即使已经隔了许多年没有见到那位小少爷,但他还是精准无误地在满隆坊的角落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江亦估摸着,裴应淮受的伤这般重,又被牧听舟日日夜夜囚在偏院中身不由己,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陪着牧听舟一起下到浔阳城。
  这就是他唯一一个算错的地方——心中的仇恨与时间将他的记忆消磨的所剩无几,他甚至都忘记了,百年前两人曾是为数不多独占逢春祭唯二魁首的人。
  他们也曾势均力敌,也曾惺惺相惜。
  江亦不敢再面上暴露分毫,却始终没有自信能在裴应淮面前将这一切尽数遮掩。
  压力骤增,同时一股悚然感油然而生。
  江亦故意将两人分开,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给牧听舟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场所。
  ……现在的裴应淮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人,而他再不济也有筑基期的修为。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将他稳住,一切就都能回到原先的轨迹上。
  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江亦却始终觉得身子有些发冷,他瞳孔微缩,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裴应淮,像是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一夜,灯火通明的酒楼之中,连那一丝隐秘的小心思都被他尽数勘破。
  气氛仿佛在一瞬间紧绷成一条线,江亦没有胆量去率先拨弄这条线。
  却倏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他猛地抬头,只见裴应淮嘴角扯出了一些有些好笑的弧度,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让我猜猜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牧听舟会按照你的计划行动?”
  江亦心下一跳:“幽冥尊主向来嗜血好杀乖张暴戾,若他此次不将宋永根处理干净,宋家是不会愿意平白无故丢掉三百万灵石的。”
  “整个满隆坊认出了幽冥尊主的只有宋永根一个人,只要将他灭口,尊主大可直接隐匿身份悄无声息地从满隆坊离开。”
  “再加上有我的遮掩,宋家不会知道是尊主将人杀死又偷走灵果——我听闻,幽冥尊主还在万重山时就与宋家小少主不和,能借机亲手将宋家元气大伤,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江亦说得有条不紊,将一切可能性都考虑在内,越说越笃定自己的猜测不会错。
  他顿了顿,重新望向裴应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镇定。
  只要宋永根一死,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不管裴应淮现在说了什么都已经迟了!
  他稍稍退后一步:“裴大人,不管曾经如何,我如今都尊称您为裴大人。这算是我与牧尊主之间的一点点小的交易,您这般贸然插手进来,想必牧尊主也会不开心吧?”
  裴应淮眸色沉沉,望着他这副模样,江亦正心道着说不定是自己猜对了,就见他像是无趣般地移开目光,声音淡漠的开口:“江坊主。”
  “不如来打个赌,如何?”
  ***
  同一时间,长夜之中,骤然划过一道锋锐的赤红色光线,悄然坠落于满隆酒楼的最顶端。
  牧听舟一袭黑衣,足见轻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浔阳城。
  在满目万家灯火之中,他却只身一人,周遭被昏暗淹没。
  牧听舟面若冰霜,手中死死地攥着黑色木匣,五指印记清晰地倒映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