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听舟比划了一下,看着贺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说起来,我就记得好久之前你也很喜欢奉承我,这要是被徐宗主听见了可不得念叨两声。”
谁知,贺延却道:“并非奉承。”
身着青衫的青年身形笔挺,异常认真地望向牧听舟:“并非奉承,而是师兄在我心中一向如此,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哪怕是聿珩仙尊。
眼前的少年眼睛睁得圆圆的,估摸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吓愣了,贺延还是将最后那句话给吞了回去,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
这一番话,一如潮水洪流般,泄了个口子便有些收不住了。
贺延定了定神,缓缓道:“师兄,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初见的时候,我还不过是一个凡人,是你将我带上了山,才造就了我现在的一切。”
“在你……入魔时,本应该是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哪怕跌至幽冥也不应该由你孤身一人,可我却……”
贺延并非是个坦然的性格,在坐上执法堂掌教之位后更甚,如今一番剖心析肝之语着实给牧听舟吓了一跳,连石子都不踢了。
他蹙眉道:“等等,我有点懵,你为何会这么想?”
贺延抬头,语气中透着一份落寞:“因为若是有我陪在师兄身边……”
他顿了顿,在心中道:那现在能与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便是我了。
可贺延嘴上还是说:“那师兄就不会一个人堕入幽冥了。”
注意到了他的用词,牧听舟眸光闪了闪,闻言微微扬起嘴角:“你整些天都在想写什么有的没的,幽冥有什么好,乌烟瘴气的,还不如来当个执法堂打杂来的痛快些。”
“别想那么多,那个时候你分明也在被掌门师叔关禁闭,能得知到你这份心意师兄就已经很开心了。”牧听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况且,我带你上山也不过是给你多一条选择的路,在哪之后的一切都是你师父和你一同铺下,若非你勤苦练剑,也不会有现在的成果。”
他摇头晃脑老神在在的模样莫名和他身上的少年气有些违和,贺延看着他毛绒绒的头顶,手有些痒。
就在贺延蠢蠢欲动地抬起手准备摸摸少年的脑袋时,牧听舟忽地偏过头,眼睛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伴随着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贺延近乎一瞬间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他敛下眸中的思绪,默默收回了手,唇角扬起一抹标准的弧度,精准的望向了来人。
“聿珩仙尊。”
裴应淮脸上并未做任何伪装,眉目疏朗俊美,一身玄色轻薄的道袍衬得身姿挺拔修长,唯独那双眸子冷得有些吓人,直直地盯着贺延先前那那只近乎要落在牧听舟头顶地手。
贺延的指尖微微蜷缩,仿若已经感受到了如冰冷霜雪般的刀锋触之即离。
辰时的雾气似乎稍稍打湿了少年额前垂下的碎发,牧听舟高高束在脑后的发尾随着身形来回摇晃,他笑意盈盈地走到裴应淮的身前:“来了?”
裴应淮淡淡地应了一声,随手抬手将他鬓角的碎发别在了脑后,与此同时眸光沉沉地望向了贺延。
牧听舟却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电火花,他歪着脑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应淮垂眸看他,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就在你同贺长老说话的时候。”
“那你来这么早?!”牧听舟嘀咕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今日早上和我一起来剑堂,还害得我被人家像看猴一样看。”
牧听舟越想越气:“就是因为你前两天让徐宗主那么大费周章,现在好了吧,整个山上都知道你收了个关门弟子,偏偏还是个没有入道的凡人。你完了,你让师父他老人家脸上蒙羞了,郁清名气都能被气醒了。”
裴应淮耐心地同他解释:“这则消息早在仙盟里散播了出去,万鹿山是瞒不了多久时间的。”
牧听舟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轻哼一声:“那也不行,不能我一个人被当猴看。”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直接将贺延抛在了身后。他看着少年熟稔地伸手抓住了裴应淮的衣袖,在净白的衣袖上面随意地蹭了蹭方才自己不小心碰上的灰尘,弄得裴应淮整洁的衣裳瞬间多了片灰色,而男人也不过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屈起指节轻轻在他额前敲了敲。
“昨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个人也可以?”
牧听舟顿时怒道:“那你昨日还说给我一坛应春呢,怎么也不见你拿出来?”
“应春”本是他在幽冥中解馋时喝的酒,没有什么辛辣味儿,反而有种淡淡的清甜,是他从郁清名手中学到的方子,又进行了一番改良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
先前在幽冥偶然的一次机会下,他发现似乎些许酒中含带着一些能够镇压体内躁动魔气的方法,便时不时地会饮上几坛应春。自打他出来之后,虽然体内没了魔气,但最近实在是有些心痒痒。
可惜每一次都——
“不行。”裴应淮非常冷酷地拒绝了,“你现在喝的药汤中有几分药性与应春冲突,而且我是说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再给你一坛,可别听岔了。”
牧听舟顿时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算了,就知道你不会松口。”
“聿珩仙尊您事务繁重,就不多叨扰您忙活了。”
他竖起的手倏然被裴应淮给抓住,男人轻轻一拽,便将少年拽至了身前,倾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