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听舟像是被扼住后脖颈的猫,一下子噤声了。
半晌过后,他才微微垂下头, 嘀咕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裴应淮眉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牧听舟别开视线, 更气了,然后就听见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接上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舟舟,他们总归是要知道的。”
“这天下,也总归是要知道的。”
牧听舟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心底酸酸涩涩。
他微微垂眸,似是这样就能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低低地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总归是要知道的。”
他的神色太过低落,裴应淮眉头微皱,就见牧听舟语调一扬,阴恻恻道:“是要知道不错,但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你们……”
牧听舟话还没说完,身后陡然小心翼翼地插进来了一个声音,顿了下:“这是在做什么新年仪式吗?”
牧听舟:“……”
他触电般缩回了手,扭头望去,发现来者是徐清影,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哟,我哪有那么大的排面让徐宗主亲自来迎接我?”
徐清影被他弄得没了脾气,求助似的望向裴应淮,结果后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他一下,满心满眼的都是身前的青年。
他心中暗叹一声,真是欠这师兄俩的:“好了好了,你也别阴阳怪气了,倘若不是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跑到这里来。”
面对着牧听舟疑惑的神情,徐清影翻了个白眼:“本宗主要准备年货啊要准备年货!我总不能让扶柳剑尊跑来帮我吧?贺延那个小子自从上次闭关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人影,我真是……!”
他气急败坏地近乎要跳脚,看起来是真的忙乎了好一阵,翻了个白眼:“正好,你俩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一起帮忙。”
徐清影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说起来,今年那个家伙也会回来吧?”
裴应淮思忖片刻:“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徐清影撇了撇唇角:“还得多备一个人头,烦死了,天天就知道蹭饭,怎么没见他把大伙喊到檀若寺去吃饭呢?”
“吃什么?斋饭吗?”裴应淮说,“不行,舟舟吃不惯。”
牧听舟终于听明白了,唯一一个能和檀若寺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李修缘了。
他心底藏了事,轻啧了一声,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起来。
干脆停住了脚步,摸了摸下巴,倏然扬起了一抹堪称乖巧的笑容。
“徐宗主,既然檀若寺都来了人,那你介意再加一个人头吗?”
牧听舟把理由都给想好了:“毕竟新年嘛,肯定是人越多越热闹,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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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影怒气冲冲地走了,身后还跟着被他强行拉去一起拾掇的裴应淮,牧听舟在他俩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地给两人挥手。
一转头,他便收敛了笑意,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掏出了传音符,一边转身进了屋。
“萧然?你现在在哪?”
祁萧然声音含糊不清地从传音符中传了过来:“尊上,那石室中的阵法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属下正在加固之中。”
“……”牧听舟沉默片刻,“把手上的事儿放一放,你来一趟万鹿山吧。”
祁萧然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登时声音都高涨了几分:“尊上,难道您决定收手了?”
“不是。”牧听舟很干脆利落,表情有些冷,“相反,我决定这一次就动手。”
祁萧然:“……”
他嗓子发干,“那这最后一道阵法是至关重要的,您……?”
牧听舟:“我决定现下就动手,时间紧迫,已经没有什么空闲工夫了。”
“今夜,李修缘也会来。”他淡淡道,“我或许需要你牵制住徐清影和李修缘,裴应淮和阵法那里我来搞定。”
听他这么一说,祁萧然登时正色了,他点了点头,应答道:“好,那我立刻出发,您等我。”
掐灭了传音符,牧听舟这才缓缓放下手,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底一片深沉。
屋内没有开灯,他一袭赤袍隐没在黑暗之中,莫名添上了几分孤寂。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先前的事情。
戚清凌私下底兀自研究阵法,这件事先前没有外人知道,就算裴应淮手眼通天也无从得知这则消息。
——而这,也是此事件的关键。
牧听舟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先前戚清凌跟他对峙时的场景:
狐尾青年站在四方界之中,感受着这良久的静默,随后扯了扯唇角:“尊主大人,时间不多了,再不放您出去,恐怕您的后妃就要找上门来了。”
牧听舟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喑哑得厉害:“我该怎么做?”
戚清凌解释道:“目前一切尚妥,您还不需要担心什么。待您将幽冥的一切置办完毕,在下便会将阵法的修补方式融进凤凰传承之中。”
“在那之后,就需要您将凤凰传承吸收进体内,届时你会感觉到一股不输于地火的灼热灵力,您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股灵气给炼化——只有这样,您才能在修补地火时留有一线生机。”
牧听舟听明白了,扯了扯唇角,需要扬起一个弧度,却失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吸收了凤凰传承的人,兴许真的有机会尝尝这在地火之中涅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