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声清脆,像是战鼓擂响,阵阵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冯静娴一把扑到辛护怀里,痛声而哭:“老爷,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说着,又拉了拉由婢子搀扶的辛如玉,示意辛护看她的脚:“还有玉儿的腿,玉儿的腿也废了。”
辛护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人,心疼的同时怒火攻心,转头冲着家丁恶狠狠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他是真的气到了极致。
辛如练从小就忤逆他,即使身体里流有他的血,却一点儿也不和他亲近,性子也是冷清孤僻,古怪执拗得紧。
如今动手伤了他的妻女,这样的孽障,他留不得。
要不是他爹当初看得紧,他早就一碗药流了这祸害,怎会容她活到今天。
见家丁们畏畏缩缩不肯上前,辛护又补了一句:“不动的,卖身契是不想要了。”
这一句果然奏效,有生死契要挟,家丁们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辛如练武功尽失,招式也是有形无神,刚开始还能勉强对付,无奈家丁人数实在太多,一个个又有功夫在身,时间一久,辛如练体力不支,渐渐处于下风。
手里的鞭子不再灵活,也不知是谁往她腿上敲了一棍,辛如练一个不妨,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磕上硬邦邦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听得人心头一跳,仿佛自己的膝盖也被敲了一击。
出手的家丁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一时有些发懵。
大小姐的身手他们是知道的,虽然年纪小,但功夫绝对在他们之上,十二岁时就能把他们全部都打趴下,所以刚才他们也就没有留手,想着反正依大小姐的武功,在他们手底下是不会吃亏的。
可谁知道,以往能单挑他们所有人的大小姐居然破天荒的被击中,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大小姐是有别的打算,所以才故意被他们受了这么一棍。
直到联想起和辛如练对战时的种种,他们才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大小姐今日的招式有气无力,形存神散,有种后劲不足的无力感,和以前的风格很不一样,看上去几乎不像是一个自小练武的人。
是了,就是武功。
大小姐没了武功。
家丁们齐齐反应过来。
大小姐受伤不是因为有别的打算,是因为她没了武功,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
辛护也看出了门道,冲着底下的辛如练扬了扬下巴,颇为大快人心:“你不是很能打吗?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辛如练我告诉你,没了武功你什么都不是。”
一言出,四下顿时喧闹一片,纷纷揣测此事。
“我说陛下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革了她的职,原来是失了武功成了废人。”
“没了武功如何带兵打仗,这样的人难不成还留着吃皇家闲饭。”
“我就说女子不该学武,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辛如练咬牙站起来,无视腿上的伤:“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话落,辛如练一动鞭子,卷走一根家丁的棍子,冲着辛护的膝盖扬手抽去。
砰砰两声次第而响。
一声是鞭子缴着木棍,砸在辛护膝盖的声音。
一声是膝盖杵在地上,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辛护不是习武之人,受不住这一击,当即不受控地跪在当场,方向不偏不倚,正对阶梯下的牌位。
身后的一众婢子小厮被吓得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还是冯静娴哭着喊了声老爷,婢子们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扶辛护起来。
这不拉还好,一拉反而把辛护疼得满头大汗,凄喊连连,活像是这腿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外人看着还以为是辛护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起不来。
只有辛护自己知道,这是辛如练搞的鬼。
那一棍看着不痛不痒地敲在他膝盖上,实则落在身上的瞬间麻了一片,浑身血液都似凝住了一般,动一下就犹如万虫噬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女儿逼着下跪,辛护再也抑制不住杀心:“反了反了,给我将这孽障乱棍打死,她今日要是不死,死的便是你们。”
家丁们思量许久,最后只轻声说了句“大小姐,对不住”,随即向辛如练群攻而去。
奴仆地位卑贱,主人家打杀奴仆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卖身契在辛护手里,他们的生死全凭辛护一句话。
家丁们的招式棍棍到肉,招招致命。
辛如练也是发了狠,知道自己优势不大,便借力打力,不怕疼一般地向着辛护所在的方向靠近。
肩背、肚腹、腿臂数不清挨了多少棍棒,也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唯有眼神一直未变,冷极,渗极。
家丁们也曾在一人的身上见过,那是辛如练的祖父。
眼见着辛如练即将碰上辛护,辛如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婢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捡起地上的牌位高举过头。
辛如玉的眼底满是交织的怒与恨,秀丽温婉的容颜此刻也变得有些扭曲:“住手辛如练,不然我砸了它。”
闻言,辛如练忽地笑了。
一声轻笑,浅淡,短暂,明明不带一丝情绪,荡漾在风中却比秋风还要萧瑟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