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看了这汉子好几眼。
属实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虽然是个粗人,但说话方式很有一套。
直接给她上升定性到皇室与百姓、大乐与大齐几者之间的关系上。
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她一个别国帝姬了,就算是她的父皇来了也得慎重对待,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贵为帝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褚楚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惊骇之色,反而笑了。
“今日礼佛时,我被佛祖警示此方风水有异,恐出了什么事特意赶来瞧瞧,这一来便见到好汉带着人挖坟。”
“正如你说,各家私事我这个他国帝姬自是没资格管,但好汉若是执意开棺,由此引发风水异变,这一方福水宝地可就成了戾气盘踞之所,大齐天子朝都在此,京中百姓众多,若是因此折了福报,损了阴德,好汉可担当得起?”
顿了顿,褚楚又道:“我不过是好心提醒,怎么到好汉这里就成了以势压人,蓄意挑拨两国关系的罪人了?”
慢悠悠跟来看戏的褚谦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佛祖警示,这种鬼话也只有他这个皇妹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不过是有人来通风报信,说辛如练的生母要被他那不成器的爹给挖出来鞭尸。
她想拉拢辛如练和宋培印两人,自然要来登台唱上两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假惺惺做戏,就算最后没能阻止这些人开棺,她也能博个名声,到头来辛如练和宋培印指不定要怎么感谢她仗义执言。
褚谦心里冷笑不止。
他这个皇妹,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里算计多得很,也是个不怕事的主。
那汉子说她用皇权压人,她转头就搬出佛祖和大齐皇帝,把莫须有的危害扩大到每一个人身上。
人都是有私心的,无关自己利益的事向来高高挂起,如今被她这么一挑,自然和她统一战线。
这不,周围人一听这话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个个开始指责开棺的人要害他们,有反应大的甚至已经开始上去抢他们的工具,不让他们开棺。
韶宁帝姬是谁?
九州五国公认的佛莲圣女!
她说佛祖警示那还能有假?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真要是被辛家动了风水,往后日子还要怎么过?
他们就算躲过一劫,难保以后子孙后代不会受害。
将来考功名也好,做生意也罢,可都是千秋万代的事。
汉子脸色大变。
不料褚楚嘴皮子功夫竟然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调转了风头,甚至煽动百姓和他作对。
抢铁锹的抢铁锹,夺锄头的夺锄头,场面一度混乱。
百姓人多,即使没什么功夫,但这般奋勇争先相互联手的情况下也能把人按倒。
开棺的一行人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百姓制住。
那当头的汉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抄起手里的铁锹就要把人拍开。
铁锹虽然用作农具,但棱角锋利,那汉子又懂些拳脚,这般挥舞起来,无异于伤人利器,被砸到的人指不定当场开瓢。
汉子知道他这一敲下去会出人命,但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若是不见点儿血 这些百姓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也不怕弄出人命,反正是韶宁帝姬煽动百姓在先,到时候大可推到她身上去。
一旁的褚楚也看出了他的意图,一边嘶喊着大家退下,一边就要上前拦下汉子的铁锹。
见她如此,褚谦脸色骤变,一把将人拽到身前,恶狠狠道:“你找死是不是,那是你能拦得住的吗?”
那汉子人高马大,一铁锹下来威力不知有多大,哪里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抵挡的?
“你放开我。”褚楚用力掰着他的手,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百姓因我发生动乱,此番若是有谁出了事我难辞其咎,他们的命也是命,我的命不比他们金贵。”
褚谦一愣。
在他看来,他这位皇妹从小就只会做样子博同情,就连这个佛莲圣女的虚名都是她靠装得来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装得宅心仁厚、无懈可击的褚楚会说出这种话。
她的眼神那么澄澈,语气那么恳切,完全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天下百姓在她眼里,比她自己还重要。
这样的心胸和视野,是帝王道里最重要的一环,更是每个为帝者当有的格局。
他这位皇妹,是真的将帝王道学进了骨子里。
见他愣神,褚楚趁机咬了他一口。
褚谦吃痛,褚楚当即又往他下三路踹去,趁着褚谦躲避,褚楚挣开他朝那汉子奔去。
此时人群已经很混乱了,褚楚一边喊一边把百姓往回拉。
无奈她的声音太小,外面的人能听见停下动作,但冲在最里面的压根注意不到。
眼看着汉子的铁锹就要落下,为了不让百姓受伤,褚楚只好把人往身前带,后背一转,企图自己挡下那一击。
见状,褚谦暗骂了一声。
她这个皇妹从小最怕疼了,此刻竟然愿意用身体去护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百姓。
他想要上前阻止,然而人潮涌动,已经来不及,只能踢开离得最近的几个开棺人减少动乱。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马鞭缠住那汉子的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