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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萨德想让你成为最有价值的、gaea计划唯一的样本,是你害死了他。”
  宫纪看到了一个母亲愤怒又无能为力的瞬间,迷雾一样的冰蓝灯河在她的眼底闪烁。
  “谢谢你找我说话。”宫纪慢慢坐了回去,“我觉得你该服药了。”
  薄赛珂走后,松枝雅也从拐角里窜出来,手里托着斟满的咖啡。
  盒饭已经凉透了,被扔在一边,两双干干净净的筷子搭在饭盒边缘,一点轻微气流就能让它们骨碌碌滚下去。
  宫纪凝视着那两支颤巍巍勉力支撑着的竹筷。灯光将她的发梢和眼底映蓝,她半侧着脸,低垂着眼睛思考,侧影肃静。
  “宫小姐,你怎么了?”
  因为胆小,松枝雅也捧着咖啡杯,一直藏在远处走廊的角落。他探出头看到了薄赛珂和宫纪的对峙,却没有听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他艰难地将手里温热的咖啡递过金属窗格,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宫纪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抬手接过那杯被斟得过满的咖啡,说:“谢谢。”
  松枝雅也觉得宫纪那张脸孔像是要顺着灯光海漂浮过玻璃——她终于变得安静了许多,不再那么可怕,松枝雅也反而觉得不太适应。
  下一瞬间,他的内心悚然一惊,觉得自己该去检测一下自己有没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宫纪象征性地啜了一口咖啡后便抬起头,“可以同我说一下在众人发现尸体时,薄赛珂说了些什么吗?”
  “赫雷斯导师第一时间检查了监控——公共休息区的监控覆盖率已经很高了,却还是没有捕捉到凶手的踪迹。”
  “为什么呢?”宫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松枝雅也。
  “我不知道,我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玻璃外的男孩摇头,“他们同样检查了你病房周围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所以,在案发现场,薄赛珂女士说——一定是兰萨德在监控上做了手脚,替你做了伪证。”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断言我就是凶手?”
  “嗯。”
  宫纪思考了一分多钟。
  “我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我的过往。她会这么想,我也不奇怪。”宫纪说:“我似乎伤害了她的家庭,而兰萨德因为我杀死了一个和她的女儿拥有同等分量的人。”
  “我是gaea计划的0号,你知道1号是谁吗?”宫纪看向他,“我在听到1号消息时候的身体反应不太对劲,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松枝雅也犹豫了一下,宫纪见状便继续补充道:“在今年内,有没有一具尸体进入第一实验室。”
  对面的少年思考着,最终点了点头。
  “他去了哪里呢?”
  松枝雅也的目光游移到别处,最终说:“焚化炉。”
  宫纪沉默了下来,松枝雅也感受到一座巍峨雪山正在他面前缓慢崩塌。
  随着这个话题的引述,他想到自己穿越长长甬道,去找兰萨德签字的那一天。
  他怀里抱着文件,走出第一实验室,窥见丰沛日光,在地面上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传说中的兰萨德。
  她正在投喂一只三花猫,脚下还有一只橘色的猫咪在打滚。
  松枝雅也已经在尽量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两只流浪猫还是受了惊,噌得一声窜进了灌木丛里。
  兰萨德用一种恐怖的眼神看了过来。
  “您、您好。”当时的松枝雅也沐浴在兰萨德的目光中,恨不得当场昏迷过去。他瞥了一眼兰萨德腰间的枪,鼓足勇气将签名表双手递了过去,“这些是编号为d18-s346的实验体,请您、请您过目。”
  他的双手举过头顶,良久,听到兰萨德嗤笑一声。
  “哪来的小孩?这么胆小怎么做生物学家?”
  她随便翻了一页表格,取下别在活页夹上的笔,随手签了名。
  松枝雅也听到水笔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他猛然抬头,话到嘴边反而软了下来,“您、您是不是没有看清楚,窗体里面还有、还有存在生命体征的人。”
  “我看得清清楚楚。”兰萨德将窗体递给他,“上了这个表格的人注定活不下来,现在还吊着一口气的人听起来反而更惨一点。”
  她略略一低眼:“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吗?”
  松枝雅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去为那些‘存在生命体征’的人注射305室a1货架102号药剂,让他们安乐死。”兰萨德冷漠地将活页夹平放在松枝雅也面前,“然后将这些尸体送进焚化炉。”
  那一瞬间,本就在寂静崩塌的雪山轰然倒下,雪山之下,自己倒在泥泞里,血肉横溅。松枝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机械性地伸出手,手指还在微微痉挛。
  兰萨德手中的活页夹硌在了他的手心里。
  在泪眼朦胧中,他听到了兰萨德不耐烦的声音:“怕什么?我十多岁就在干给实验体安乐死的脏活。”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眼睛蓦然动了动,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松枝雅也安静地留着眼泪,接过那张签过名的死亡名单。
  他的眼泪如一汪湖泊,沉沉落在哪些横行纸业的炭黑的名字上。湖泊在人类千疮百孔的身躯里晃动,如死不瞑目的眼球,倒映着一个人身体的虚伪和理想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