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兰萨德眯起的绿眼睛里带着点儿愉悦。
兰萨德站在配电室里,枪口顺着额头往下,慢慢抵到了宫纪脖颈,“我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
我的弹匣里可不止一颗。宫纪心里这样反驳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是留给我的吗?”她慢慢举起双手,同时眼睛向下瞥了一眼,迅速接上话:“你受伤了。”
兰萨德轻笑了一声,为宫纪的言不由衷和心慈手软。
“一点小伤而已。”
许久不见,兰萨德的头发长了些,散落在她苍白的脖颈间,挠刺着那一小段衣领。灯光在她眼睫毛上透出一片模糊的光晕,因为这一小片光,让人看不清许多细节。宫纪只能微微侧头去看她的眼睛。目光撞进那轮翁绿的湖泊时,她突然放下心来。
即使她现在好像身处囹圄,被枪指着致命处。
兰萨德侧过身,转为站在身后钳制着宫纪。于是宫纪终于知道她身上那点伤是哪里来的了——正前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赫雷斯的助手之一。
配电室的大型机械轻微却持久地嗡鸣,兰萨德站在宫纪身后,感受到宫纪的颈间动脉在自己手心底下微弱跳跃。静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瘦了好多。”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由这两句和现在的局势完全不相干的话开头,在沉默运作的机械之间,兰萨德推了一把宫纪柔软的背,让她远离了自己的枪口。
“贝尔摩德给我提了个醒。”她回答了宫纪的问题。
“你们感情真好”
兰萨德眼底笑意蔓延,呼吸,说话:“比不过我和你的。”
那具冰冷的尸体就在宫纪的脚下,半边脑袋裂开,浓稠的鲜血溅了半个主控制台。
在宫纪到来之前,兰萨德的同伴,被兰萨德近距离拿枪轰了脑袋。
确实是心狠手辣的最高代名词。
主控台的仪表盘在之前的打斗中破裂了一个角,隐约可以看到微蓝电光在浓稠血浆中跳跃。宫纪就站在巨大主控台之下,那具尸体的旁边,直面兰萨德那双幽冷的绿眼睛。
兰萨德说得没错,她确实瘦了很多,套着拘束衣的身体是这个幽蓝电室里的雪白一线。差点就真成漂亮的蝴蝶标本了,兰萨德心里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暗暗叹息了一声。
她说:“你脚底下的那个人,要不是我把他的枪抢了过来,你可能要被他干掉了哦小纪。”兰萨德压低眉毛,眼角上挑,看着对面的宫纪,“我都要把你的人格敲碎,把你的身体毁掉了,你居然还能走到这个地步,还站在我的对面。”
“我能走到这里,也多亏你的帮助。”宫纪慢慢笑着:“川梨,你清楚现在的局势吗?”
兰萨德苦恼地拿枪托敲自己手臂,思考着,“朗姆气成那个样子,我猜琴酒已经跑路了,你今晚这么大张旗鼓,我们头顶不会密密麻麻都是警察吧?”
“你要输了。”宫纪说。
“输不输的无所谓,怎么对付你才比较难办。”
“川梨,你要怎么对付我?”
宫纪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指骨用力,逼得兰萨德不适地动了动握枪的手。
这点颤动被宫纪发现了,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拧渡边川梨的手指。这种小把戏她们年少的时候做得多,渡边川梨经常手欠,动不动就抽走宫纪手里的任何东西,就这样演变成你砍我的手腕我掐你的腰,宫纪总是说她幼稚。谁知道这么些年过去,手里争抢的东西变成了能要人命的热武器,两个人的脚下还躺着一具血肉横飞的尸体。
这一回是川梨赢了,宫纪被推了一个趔趄,手臂向后撑住了控制台,垂着眼睛抿着唇看她。
但是她们确实有过一段愿意为彼此奉献一切的时光。
“在伦敦的时候,有权势的是你,知道真相的是你,所以你能一次次地洗掉我的记忆,把我变成你的附属品,现在我们的处境反过来了,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对付你了。”
“但是我现在能给你一个选择。我能庇护我的亲友、爱人、同僚和那些孩子,我也能庇护你。”宫纪重新站直身体,向川梨伸出手,“相信我,川梨,站到我这边来。零能为贝尔摩德做到的事,我也能为你做到。”
渡边川梨面前的这只手手指骨苍白修长,掌握着生杀夺予大权。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垂眼看着,而宫纪总是这样一二再而三向她伸出手。
她和宫纪好像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的轮回,这一刻她的苦恼消失,感到焦躁,把手放进宫纪的手心又想迅速抽出来。
宫纪抓住了她。
这个瞬间和无数次的记忆重迭,兰萨德眼神阴冷,手指战栗。
“你别这样看我。”维持着这样僵持不动的姿势,兰萨德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为这种事吵过很很多次。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伸出手,让我站到你身边去,我没有一次是答应你的。”
“如果你回到外面接受治疗,你会回想起我每一次拒绝你的理由。我不是你那边的人,也和你的亲友、爱人和同僚不一样。小纪,我不需要选择未来,也不想被被人庇护。”
“嘭!”
宫纪觉得心脏被撞击了一下,顿痛从手腕处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这种痛楚她很熟悉,她的手指被兰萨德袖口里的东西扎破的一瞬间,毒素麻痹神经,而兰萨德又卸掉了她的手腕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