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也该离开望春风了。”他对着清池说。
清池知道他的迷茫,过于她曾经也有过。不过,明清玉这过艳的容姿才华,的确也只有公主那般赫赫权势才能压住那群魑魅魍魉。
其实,若是她出手,问题也不大。
“做你想做的。”她的眼神那般的坚定,仿佛在所有的困难面前都能披荆斩棘。
明清玉怔了一下,饮尽了杯中蜜酒,那甜滋滋的味道像是自由,又像是别的。
“若是你需要,我也在的。”清池的笑容很甜,能够甜到人的心间。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拒绝她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仿佛也找了自己能够飞蛾扑火的那盏灯。
“那清玉便以琴声以飨清池小姐。”他望着她,郑重地道。
清池听明清玉弹了一曲又一曲,不必言语。
这种气氛便是极其舒心的。
*
清池自然说了,自然便也放在了心上。玉真公主其实对明清玉并没有儿女之情,只是透过他看宁司君,所以这一次在感觉自己有希望得到正主,自然对他这边也彻底淡了。
甚至,还担心宁司君知道外边的绯闻,所以就舍了明清玉。
明清玉要离开望春风却没那么容易。
望春风老板拿捏着他的身契,要了一个几乎让他倾家荡产的高价。说到底,还不是不想这棵摇钱树离开他这。没了玉真公主,还有文雪公主、玉真郡主,他身上那一份独有的气质,却是哪里都找不到的。从前不知多少人想要亲近他,可通通因公主这座靠山败北。如今可算是公主腻了,其他人也有机会了。
清池早就想到了。她暗中让人找了望春风的老板,放了他,只不过那天价的赎身价却不能低。
明清玉倒是放得很轻松,他手里抱琴,便两袖清风地走出了这个他待了近五年的地方。
一架马车停在不远。
一只纤细的手揽起了车帘,从中露出了一张宜嗔宜笑的芙蓉面。
“清玉。”
明清玉有些惊诧地望着她,似乎不能相信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池小姐……”
清池朝他招手,笑着道:“我当然是过来接你的啊。”
“快过来。”
明清玉不解,却也听话地上了马车。马车里空间很大,他把琴放在软榻上,那双出奇漂亮的手温柔地抚摸过琴面,孤寂冷清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暖意。
这才对清池道:“清池小姐,没想到你会过来。”
“我们之间吧,便不用这般客气了吧。”清池道。
明清玉立即便明白了。“好。”
看到他的确很好,清池也放在心来了。对马夫招了招手,“走吧。”
“我们……这是去哪?”明清玉疑惑地说。
马夫喝了一声,驾驾驾声里,马蹄声也响亮。他好奇的声音反而沉没在了里面。不过,清池便是只看他的口吻,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秘密。”清池高深莫测地道:“一会儿到了便知道了。”
明清玉宠溺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马车在明昌坊停下,当看见了这时,明清玉是极诧异的。“清池你……”
“你如今出来了,也需要一个地方住着。”清池道:“这里是我让人打听到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清池和他一起并肩走进了这座江南风格的宅邸。“听说这里从前住着的是一位江南的曹大家,他人风雅极了,也爱操弄琴曲,说起来也不算辱没了你这样的人品。”
明清玉失笑,但眉间又添担忧。“可……”
“银子的事,你别担心了。你现在不是正缺落脚的地方,我瞧这里便挺好的。”
清池又道:“你的琴艺天下无双,本就不该困囿于一隅。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眉眼灵动,仿佛有一只蝴蝶飞过。
明清玉轻轻地注视着她,也仿佛害怕吓走她。
“我也许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低低地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那些话都散在了风声里。
清池望着身边落魄贵公子模样的明清玉,不由一叹,还真有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这里是胜园。我取这个名字,便是期盼我们以后,都能够决胜自己的人生。”清池眉开眼笑地说着。
“嗯,这是一个好兆头。”明清玉也很认可。
“我叫人已经收拾过一遍了,可你若是哪里还有需要的,可尽管和万管家说。”清池又对他说。
明清玉也答应了。
其实,清池也便没有停留太久,便离开了。毕竟,李叹那边的人还在盯着她,而伯爵府那边也不能太晚归了。
她离去和来,都是那样潇洒。
仿佛谁也留不住。
万管家低声道:“明公子……”
明清玉这才回过神来,也收回了眸光,“嗯。”
离开了公主,可他又再次把自己画地为牢,不过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的。
第57章 三周目(19)
玉真公主对宁司君的攻势忽而就猛烈起来了。
时隔十年, 这副情意反而愈加浓烈。
作为她的外室弟子,清池也不能幸免地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桥梁,也就是俗说中的工具人。
这日, 清池从公主府里出来,手里就多了一件公主亲手缝制的道袍。没错, 这就是公主托她送给老狐狸道君的。近日, 宁司君自从送走了三军将领, 便一直在国师府闭关清修,不见俗人。就是谁也不知道, 这位琼霄道君到底是在闭关清修,还是在躲人就是了。
清池拿到了这件棘手的道袍, 回想起玉真公主最后暗示的眸光。公主如今是信任了她没错,可若是她真让玉真公主失望, 公主也不会让她舒服的。
这一点清池自然很清楚。
般般担忧的眸色还落在清池脸上, “小姐……”
“无事。既然公主让我送, 那我便送就是了。”当时,鲤儿, 这位埋伏在公主身边的宁司君探子不也没说什么。
清池回府的心情不大好。
这道袍就是个烫手的玩意儿。宁司君那么爱惜羽毛, 他要是接了, 还不被百官笔诛。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死敌盯着他呢。清池虽然也对他怨得牙痒痒。但好歹,他现在也是自己的靠山之一,总不能真的让他倒吧。所以, 即便要送, 也不能叫任何人发现。至于宁司君接不接……这又回到了问题的第一点。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忽而听见马儿急啼, 马夫惊呼,接着是马车内部也震荡不平。
“小姐!”般般护着了清池, 这才没叫她摔着。
清池一手把着车壁,一边纳闷开口:“这是出什么……”
可惜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车帘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揭起了。
视线瞥见了一张精致靡艳的脸,那细长的睫羽像蝶翼般扇动着,仿佛要把那眼睛里的妖气遮住。可是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暗红,那是骤雨洗胭脂,狂风落尽深红色的妖森。
“池姐姐,别来无恙啊。”少年的声音清亮好听,偏偏就是透着那么一种诡谲的阴鸷。
他的眼眸似火星在燃烧,顷刻便要席卷起一场燃尽世界大火。
清池僵住了身体,她的后背发凉。
般般早已被吓得捂住了嘴。
“你……你怎么在……”
“池姐姐,元儿可是好想你。你为何一直躲着元儿啊。”他委屈地说着。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也透着些天真烂漫,酒窝也颓废了,这一切都像是清池这个坏人做的好事。
“你不该在这拦下……”清池的话说了一半,发现自己身边的丫鬟被蒋元盯得在颤栗。
蒋元似乎才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可怜儿地道:“池姐姐,元儿好久没见你了,心里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这样碍眼的人,一双眼睛都生得不太好啊。”
说到后边,他的口吻都透着一股冷酷。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清池自然知道他有多疯,今天他都敢在大街上拦下马车了。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
“般般,你先下去吧。”清池在蒋元灼灼的眸光,低声对身边身体打颤,还是坚持着的丫鬟说。
般般难以置信,“小姐……”
随着蒋元的视线越来越危险,清池坚定地对她说:“听话。”
“……是。”
般般从马车下来,经过蒋元时,对方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但是嘴角那冰凉的弧度,让般般想到了她家乡曾经被万人追捧过的一种花,大片大片的罂粟。靡艳到了极致。
他含着笑的酒窝,惊艳了人。可是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像是被一头凶兽所吞噬。
般般不敢多看。
她紧张地瞥见了那车帘被阖上,遮掩住了车内的是是非非。
不管是她,还是马夫都对蒋元的大胆所吓到,只祈求着这位小公子不要胡作非为才是。
车厢内部。
清池静心下来,蒋元缠黏地凑近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霞姿月韵,珠玉生辉,任谁瞧着这一幕都会觉得是少年在向姐姐撒娇呢。
可是只要被他缠上的清池才会知晓,这就是一只色泽艳丽的毒蛇。
“池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嘛。”他的语气也有一些稠黏。轻轻地扑在清池的耳畔,像是毒蛇在吐舌。旖旎的暖,也透着致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