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的关心叫他舒服极了。
他笑嘻嘻地说:“叫姐姐费心了。”
他依依不舍地牵着清池的手,几番想要亲近都被清池婉拒了。蒋元就是发现了,倒也不好做什么,谁叫他才惹清池哭了,这最后一面,他实在舍不得让她不痛快。
“又发孩子脾气了?”
蒋元在她面前,一直装弟弟装得不亦乐乎的,被她说孩子气了,也不生气。“那姐姐便多疼疼我嘛。”
清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艳丽的容颜上都是专心致志地望着她的甜笑,酒窝儿可爱,可是不看脸,只看骨架,便也知道这已经是青年般的身姿了。那肩胛骨轻薄,和那脸嫩嫩,也是唯一能看得出来他年龄的产物了。
不过大半年,他的变化倒是让清池不由地感慨,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
“行了,既然要忙着离开,那便快点去吧。”清池受不了他的痴缠,好歹是把人给送走了。
发红发黄的梧桐叶落。
踏在脚上,也有一种稀碎的声音,像薄薄的饼干被踩中了的感觉。
蒋元一步三回首,那脚步没有一丝的痕迹,水上漂一样的轻。
清池目送他,在他回头时,冰冷的眼神融化,变成了暖意融融的大姐姐的笑容。
蒋元看秋风吹起她的衣袂,飘飘欲仙,她温柔的笑容便让他的心里都暖洋洋的。可是生性多疑的他一秒又不由多想,会不会是他走了,她终于有种甩脱了自己的感觉呢。一想到着,蒋元反而是来了兴趣。反而不过半年,待他回来的时候,难道姐姐还能脱离他的手掌心?
这一次,就是国师和姑姑也不行!
*
金桂飘香的季节,往往也是盛京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三年一度的会试一结束,便是殿试。取得前三的状元榜眼探花自然名字也出来了。
京中为捉贵婿的人家不知几多,尤其是这次的探花居然年不过二十,也为娶妻。便是如安定伯这样的人家也觉得是一桩好事。自然,前提是没有国公之子、或许更高的攀附对象时。
此次中了进士的蒋英也让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松了一口气。
李英来找清池时,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是二兄命好能够学自己喜欢的,不像我,连个武举都不能考!还说家里一文一武更合适?不就是两边都想要嘛。忘记我们家当初也是靠军/队和武力起家的……”
李英很不满地向清池抱怨着,那苦水简直都倒了一堆。
清池有些哭笑不得,“可见三兄你在读书一道还是有天赋,多少人都中不了的进士,你却中了。”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关系操纵,安定伯府的使力就不得不说了。也许李英的确是有举人之才吧。对自己哥哥不爱文墨,偏爱舞刀弄枪的喜好,她多少心里有数的。
“有什么天赋啊。不过是死读书。”李英嘟囔着。“这次的探花郎才是天纵奇才。不过的19岁。听说还是浙地的院试案首,也是乡试解元,差一点在这次会试也拿了会员。我也见过几面,当真是好风姿,好文采。可惜了,偏偏这次中了举人会员的是英国公的长子,他姐姐可是曹贵妃啊。状元自然也是他的……这也是所以明明他才华赋作也都在榜眼之上,皇上却爱其品性点了探花郎。”
李英咕噜地喝下一口茶继续和清池八卦说:“你说可惜不可惜!”
清池笑了一下,拿着一颗青枣吃着。这种事,发生在封建王朝那是一点也不出奇。而他们本来就是吃了这个阶层的软饭。
清池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李英,“前些时候便想庆祝三兄中了举人,可三兄一直不在府里。”
听着她微微有些抱怨的话,李英摸了摸脑袋,“那群人非说我中了举人要热闹热闹,所以今儿才找着机会回来了。”
那群人,自然指的是盛京中的贵族子弟了。
李英打开清池的礼物,眼前一亮,“还是妹妹你懂我!”
清池留他一起吃了一顿饭。听他吐了好多槽,无非是他的苦终于熬出来了。还说了许许多多这次会试的事情,一说起那探花郎,他是兴致颇浓,看那样子,简直便是立即想要和人家结识一下。
清池也没忍住吐槽,“哥哥是什么身份,难道和不配和他交往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他若是听到名讳,应该也不会拒绝啊。”
“这倒也不是。他人看起来虽然不大好接触的样子。但也不像是那种人……”李英似乎很难形容自己对这位探花郎的感觉,“和他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我们都俗气了。”
清池从未见到过一向自视甚高的李英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也不免对今秋中举的探花郎产生了兴趣。
“哦,这样的人,我倒是都很想见见呢。”
李英倒也不会说那些酸儒的话,对困在闺房里的妹妹,他也甚是怜惜。“明儿下午的曲江,届时你就能瞧见了。三年才一次,你们这些贵女若是不去曲江。曲江也少了一分柔美。”
李英说着就哈哈大笑。
曲江鹿鸣宴饮主题是恭贺新科进士,实际上参加宴会的人却不仅仅只有进士,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乃至一些达官显贵也会过来,有招女婿的,也有攀附关系,推销贵重东西的。
像清池这样的贵女自然是不会作为李英的亲朋好友出面,不过身在贵女圈里的她,却有的是法子去游玩,放松心情。
果真下午的时候,般般便接到了沈冰心这派贵女的一张请帖,便是去曲江的。
这可是难得的盛京中大喜的日子。几乎全城的人都争相瞧状元探花的风姿。
般般和小薇见到帖子后,也开心极了。小姐终于不再闷在屋子里,出去走走了。
“小姐,小姐!我倒是听人说,这探花郎啊,家里贫穷得紧,一家都是靠替地主耕种生活着。直到这探花郎被乡村中的老师看重了才华,这不仅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下也改变了自己一家的命运!”小薇说。
般般也说:“这次探花郎不知道被多少人抢着,他啊,可是人们眼里的贵婿!”
般般难得促狭,这话一说,就逗笑了清池和小薇。
清池自然是要去的。而和这般贵女交际,自然着装什么的都要注意,起码不能被压一头,不然隔天整个盛京里的传闻又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自然,便是瞧着镜子里那张脸,就连她自己有时也怔忪。容颜已经张开了,眉间眼梢处都是惊艳风采。这种美,是一种夺目之美,明艳之甚,若拿名花来比,那必然是冠绝百花的牡丹。又自有芙蓉的美艳。
这一道上,她倒是不会输。
清池挑了挑眉。
第70章 三周目(32)
贵女们便是去曲江, 也不可能和一般人一样在外围瞧着,而是点了曲江明月楼的二楼包厢,这儿和举办鹿鸣宴的鹿鸣苑只隔了一道浅浅的曲江岸边。溪畔植着高大的杏花树, 还有一座亭子,这时, 进士们便风雅地在身边隔着水杯仿流觞曲水呢。
秋日的杏树不比春天时满枝丫的杏花粉云, 但是硕果累累的, 却也正与这些十年攻书,今朝得意的进士们一样所过累累, 所以这一道风景也甚得大家喜欢。
清池来迟了。
她推门走进包厢时,贵女们就嘟囔起来了, 七嘴八舌地缠住了清池。“清池,你来得也太晚了, 我们大家就在等你一个人!”
“你刚才可是错过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还记着我们春天在大雁塔遇见过的书生吗?快看那——人家现在可是新科探花郎了。”
清池也是被这句话吸引的。
她倒是顺着贵女们的视线瞧了过去, 果然在一众人里瞧到了鹤立鸡群的青衣书生, 远远地瞧不起面容,光是看那身姿形容, 都会觉得, 他气度定然不凡, 容貌定然俊美。
“……姜曜芳?”清池从自己的记忆里翻出了整个人名,记忆已经模糊,不过倒是记得他确实是少见的美男子, 其容貌可以和蒋元、明清玉相较量了。
“原来清池你也关注着她啊。”窗边的沈冰心说着, 不过那甜美的声音总有些怪怪的。一会儿清池才反应过来,这大小姐是酸了。
清池漫不经心地道:“这个倒是没有关注过, 只是春天的时候,恰巧知道他的名字。”
一听到她的话, 沈冰心等贵女就想起了春天时候发生的事,这一颗心顿时也凉了大半。
“我们如今也知道了。”沈冰心还是一点都不服输地说,不过那声音怎么听起来都有一种外强中干。
清池笑了笑,她这一笑,即便是容姿楚楚美貌的贵女中,都能再令得满室生辉,珠宝玉气。
“妹妹放心,你看中的人,难不过我还能跟你抢不成?”
“你……”心思被戳穿的沈冰心,顿时就闹了一个大脸红。“那又怎样!”她咬牙说着,就是不知是为了要气清池,还是干脆就摆烂了。
可以说在座的贵女们其实都抱着和她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姜曜芳可是御点探花郎,其容姿之美,才华之无双,便正如他的名字,更难得的还是他至今无嫁娶,年仅十九。谁家女儿不动春思。被清池这样一说穿,一时倒是更加热闹了。
不过她们此刻都围着沈冰心,闹她,倒也放了清池一马。
清池瞧着那曲水边的进士们,自然很快也在里边找到了她家三兄,他为人开朗,很有侠义之气。几乎何时身边都围满了人。这时,却辞别了朋友,而是去找杏树下的青衣进士。看得出来,的确是对他喜爱得进,恨不得八拜之交了。
除了他,清池从小到大,也只在蒋英身上看见了一个人。
没错,那就是——李叹。
这姜曜芳隐隐地,倒是牵引了他的兴趣。
清池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噗……她忍不住被自己逗笑起来了,到底大雁塔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人居然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记得,他是天真之中又透着一种古怪,很纯情,但是又意外的有其他的癖好。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的人。
宋纯思有事没来,这群贵女中,她唯一熟悉的人不在,瞧了这些风景后,清池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找了一个借口便离去了。
她不知道,她那时在窗前的身影却一直落在了鹿鸣苑参宴的进士心中。
“那位小姐远远地瞧着,便也是国色啊。就是不知是哪家的?”
“这个啊,你别就别想了,这位娇客……是玉真公主身边的在室弟子,也是国师大人照拂的人。”旁知晓一说起这,一些高门子弟便都知道了是谁了。
“是她啊。这位娇客,可是咱们李进士的妹妹呢。”
“若是能娶得这样的绝色,在配上今日的得意,当才不枉人生。”有进士叹道。
“那你就别做梦了。人家可是有婚约的,还是蒋国公的公子。”
在一边听着的李英有些不难烦了,“你们可别一直说我妹妹了,女孩儿的事情是随便在外面说的?”
被李英这么一说,他们都有点讪讪。
只有一道身影一直没有搭话,目光也一直没有收回,他好似一直在瞥着那杏花树,没有人知道他是透过那杏花树在瞧着什么。
之前那只孤傲的鹤也仿佛真正地踏入了人间的辛酸苦辣当中。
姜曜芳温吞地收回视线。
年轻的探花,挺拔如青竹,又似霜凝雪塑般的清寒。似一般待人翻阅的书卷。
“我们又见面了。”他低头,轻轻地说着。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她也是来见他的,为何那么早便离开了,一次面都不见了。
“姜兄,姜兄……”李英见他一直在发呆,还以为还是在因为殿试时发生的事情在郁闷呢。
姜曜芳抬首,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我无事,李兄。”
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见她了。
*
次日,公主那边的人上门了,要请她过去公主府一趟。
清池蹙了蹙眉,反正每次她去公主府就肯定没有好事。公主时不时就要醋了一下的,时至今日,她已经习惯了。反正她也不能不见宁司君不是。每个月也总是要见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