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心想,这姜曜芳的画技这般出色,过去还去抄什么书啊,多画几幅画送到画集里去,生活自然无忧。
小薇倒是没想太多,还过来收拾清池画完了的斩桃花符。又把那支燃了一丝丝的降仙香给掐灭了。
清池这边已经把桃花枝从玉盒里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窗边的一个玉瓶里。夜色微凉,秋风微凉,这一枝桃花突兀又那般的美丽,惊艳了人。
清池欣赏了一下。
“这桃花真是越看越美。”小薇也道。
清池笑着说:“不是这个时候的东西,自然是叫人觉得新鲜。”
清池细致地瞧了一眼,确实发现这枝桃花格外的新鲜,枝叶几乎不见一丝摘下后的陈腐。桃花的颜色也自然红润,仿佛是少女的香腮般的动人。
也不知道是那玉盒的效果,还是别的。
清池把玉盒递给小薇,“这个东西留着吧,兴许有保腐的作用。”
小薇没听懂,不过很快也明白了清池的意思,再说这是道君送来的东西,在她眼里那就是神仙的东西。不然又怎能让这桃花如此绚烂美丽。
淡淡桃花香弥漫在屋里头,居然把那一丝清寒的降仙香都盖了过去。
叫人不在秋日,反而如处融融春日。
这下,清池总算觉得奇怪了。可又不见哪儿奇怪,不过闻着着香气倒是挺舒服的。她上了床上,靠着软枕,一瞧发现是般般又把那装着斩桃花符的香囊放在了枕头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宁司君留下来的话,这丫头倒是格外的在意。
她随手把宁司君送的那芳华卷从墙面里的暗龛里拿了出来,翻了几页,瘪瘪嘴,过于正经了,倒还不如话本子香艳。得了,瞧了几页,今日的任务就算是做完了。她留在最后边瞧的,自然还是姜曜芳仿白珈的四美人图。
真是每一幅画都极得她的心意。
怎么赏,都觉得养眼。
只是,她总是觉得那美人哪儿奇奇怪怪的。般般来催她睡下的时候,清池打了一个哈欠,把画递给她,“收起来。”
忽而听到般般道:“小姐,这画里的美人瞧起来和您真像。”
清池一个激灵,顿时那睡意也没有了。
她拿过来瞧了一眼那秋千上的美人,仔细一瞧,那眉眼之间可不就是和她些相似。
“小姐……?”
清池若无其事地把画递给她,“嗯,收起来吧。”
想起那画中笔尖缠绵的爱意,那种温柔到了极致的一笔笔,细思极恐般的让她有点背后一寒。
不过清池又对自己说。“想什么呢。他那般连这根筋都没开的人,又能出什么事?再说,过了中秋,我就上山了。”
以后也见不着了。
不过这画啊,她以后看来是不会再瞧了。
清池有点肉疼地想,那可是难得的好画,可惜她现在一想起那画,就想起了姜曜芳,潜意识里,她觉得很危险,说不出来的,就是一种直觉。或许是在李叹、蒋元这样的人里处的时间长了。
她也变得敏感极了。
*
很早以前,清池就不喜欢靠近水面。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前前世留下的阴影了,当初害她的人已经死了。当她再也不喜欢靠近池塘、湖水。即便身边有小薇、般般,可是潜意识地,总是觉得背后会有一只手把她推下去。
她又会万劫不复。
或许,她该清楚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她的斩桃花符在香囊里掉进水里时,便引起了她心中一道不好的预想。
般般和小薇都急了,“小姐,您别急。奴婢去找人来捞。”
“小姐,你千万小心。”
般般也是一脸的懊恼,自然也知道小姐从来不靠近水面,平日便是走荷塘这道回廊的时候,都是走最里边的,今儿居然走神了,一直走在最外边,这也就算了。也不知可人那个香囊是怎么给小姐系的,竟然这般就松了。
香囊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的斩桃花符,那可是道君亲自画的呢。
清池见她们着急,道:“算了。别大惊小怪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清池按捺下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笑着说:“近来我画了那么多的,也总算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她又看了一眼池塘,秋日,已是一副残荷景象。只犹有几枝还在盛放着。“道君这东西,看来是与我无缘呢。”
小薇和般般自然也知道,小姐这是在安慰她们。
“小姐……”
她们还是疼惜得紧,那可是道君的东西啊。
清池哭笑不得,“那改日我再向道君请一道便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了。”
般般小薇一听,自然也就应了。
清池走到回廊中间,也觉得有些可笑,斩桃花符……这种东西,是真是假性质且不得而知。近来,她就是容易想得太多。
*
近来,清池虽未见姜曜芳,但是他的名字总是从不同的地方冒出来。
收到他送来的一盆芍药时,她更是有些愣神。
芍药,古有定情之意。这一盆芍药,清池收得也觉得有点刺手。
平心而论,如今也不是芍药花期,这一盆芍药叶绿葱葱,可期明年春暖花开时,会有多么艳丽。只是需人打理,方可收获那最美的时候。
“小姐,这盆花……是姜公子送过来的谢礼……”般般还在说着。
清池却心头有些烦躁,这人是真的不知道,有时候她说的只是一些客套话吗?这一来一往地送,到底还有完没完。
清池凝望着眼前的芍药,就会浮现出姜曜芳那瞧着她的样子,透着一丝好奇,几分打量,像是红尘外来客。
“随便找个地方搁下吧。”清池冷冷地说着:“还有,以后若是他那边再有什么谢礼也好什么也罢,都不要收了。”
清池不见他,他却主动上门了。与其说是来见李英,不如说是抱着一丝希望遇见她。
在清池眼中,他还是和过去一般,清雅风骨,似一道龙井香茗,却又如玉石般,润泽而又冷硬。唯有那双凤眼和过去那种清而澈再也不同,如今蒙着雾般,似湖面让她看不清,也心生颤栗。
“……姜公子。”
“李小姐。”这一声,他唤得极轻,却如花叶被风吹起发出的那一声孤鸣。仿佛在他们之间有无形的墙早已高高竖起。他这样敏感聪明的人,自然不会没有发现。
要是很早之前,清池还有撩他那个想法的时候,这样的他自然会让她很高兴。可是如今,他的所有爱慕,在她眼里就是一场接连一场的麻烦。她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是一个爱演戏的人。
清池还礼之后,便要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打算和他说了。与其误会,还不如彻底地叫他知道,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这样也许残酷了些,但是不管对他,还是对她,这都是一种极好的做法。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我好像是……”
“我好像是喜欢你。”
可这句话已经散在了风里。就连清池也不确定,自己听清的是这句话。
“芍药很喜欢你。”她停步下来的时候,又听到探花郎说了这句话。“小姐好好照料着它。”
她不回头,也知道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一道多么奇怪的视线啊。对于男子的爱慕,她从不奇怪,但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视线驻留在她的身上,明明该是爱慕,可更似是一次新奇的观测。仿佛她是格外不一样的,让他好奇,也让他迷茫。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也像是一株他偏爱的植物?
清池甩去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脑子清奇就算了,她干嘛也用他的角度来看这一切?
第80章 三周目(42)
“他上门提亲?”清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打听到消息的般般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般般看着清池脸上愣怔的神情, 也立即说道:“方才是姜公子请了冰人上门了,还好三公子在府里,否则还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小姐……?”般般见她往外边走去, 一时之间也有点被吓着了。
她连忙地跟了上去。“小姐,您这时还是……”
清池淡淡地说:“今日我非得去, 我倒要瞧瞧, 他究竟要闹什么?”
般般知道小姐一向下定决心的事, 旁人是很难说动的。
清池一路上想过一会儿见到了该说什么,却都不及她踏入大厅时, 见到姜曜芳时的无言。
“……守拙,别说清池有婚约了, 就是她没有婚约,再过不久, 她便要随公主回那仙人台上了。三年之后, 那是蒋元等得起的, 你等得起吗?”
李英的话还含着劝告意味的话响起,就像是一段杂乱的背景音。
他们四目相对。
“我等得起。”他的声音比清水还要平静, 比顽石还要坚定。清沉之中, 带着格外的执拗。偏偏又会叫人觉得, 他的话,从不会辜负人。
可惜,这注定只是他的一场独台戏。
“我说过要你等吗?”清池不看他, 道。
“清池!”李英这会儿见到她过来, 更加是头疼了,好一个意气风发的贵公子, 这会儿在他们跟前都像是一个男妈妈。
“你怎么过来了?”他朝清池使眼色。
清池不理他。
姜曜芳亦是。
似乎从她一过来,姜曜芳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厅堂之内, 一切安静得有如在屏声闭气。
“三兄,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李英开始犹豫了,他看着隔着距离的两人,心惊胆战的,一时之间右眼也在胡乱地跳着。“池儿……”
“听她的。”姜曜芳说了这么一句。他眉目之间不见丝毫的忧色,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担心。李英觉得他实在枉做好人,一时也有些生气了。但又担心妹妹。
清池对他摇摇头。
李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便道:“我在门外等着你们,莫……说得太久了。”最后一句话格外地加重了音色,自然也是对清池说的。不就是担心她话太伤人了,会伤着了姜曜芳。
但也要看看,他是这样玻璃心的人吗?
清池有点无语,好不酝酿起来的情绪都被李英给破坏完了。
“不许偷听。”清池在瞧见李英偷偷摸摸的样子后,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