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那就是圣上最为宠爱的玉真公主!
而他要清池成为他的义妹!
应宇就觉得不妥,不过还未他说话,清池自己就道:“承蒙殿下看得起,不过民女不敢和公主相提并论。殿下若是喜欢把民女当做妹妹,便当做妹妹就是,何必要给民女一个俗世的身份,民女习惯了无拘无束,恐怕难以适应!”
“大胆!”
周无缺虽然觉得这女童实在桀骜了些,不过还不至于生气,只是眼神逼退了西桑,然后向她道:“你说得好。”
他吃瘪完了,还是笑,一张面若观音的容颜笑起来很是惑人。
清池虽然不喜欢他,不过还是愿意多瞧几眼的。
周无缺还是请求应宇能够担任城中医署令,避免北狄那边狗急跳墙,真的搞什么毒/气瘟疫,兴风作浪。应宇当然不会接任这种官职,不过却答应了周无缺在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尽力而为。
不过,在如今应宇和清池也未离开嘉陵城,也就明摆地说明了,这摊子闲事他们是真的会管的。
最终,那一车的粮食布帛还是留在了他们这。
应宇叹息着说:“小月魄,咱们把这些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清池本来也不愿意要周无缺的东西,反正她就是对他有偏见,也觉得他的东西就是晦气。当然同意了。
就是因为他,她如今才不得不留在这鬼地方。
除了希冀他这次别犯了前世的错,把自己搞残了还不算,还把十万东华军也搞没了,最倒霉的还是嘉陵城里的普通百姓们。
这也是她最终咬牙切齿,还是没有赶最近离开嘉陵城的人潮。
战火并不远离普通人。
在北狄大军围困嘉陵城之前,周无缺就率先派了先遣部队,挫败了北狄大军的士气。
他们在嘉陵城三十里外扎营。
探子一天天地报,嘉陵城的守备也一天比一天的严酷,大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马蹄震动大街的军队森严地出城。
秋气渐浓,换季也容易偶发风寒,最容易传染起来。
清池和应宇小医馆里的病人也多了起来,他们俩一天忙到晚。
转眼之间,一个秋天过去了,北狄大军的云昊王和周无缺打得一个有来又往,搞得百姓们都习惯了。毕竟那一年不是有大半年都是在打战的。
哦,那两国签订的协议啊,换经常来清池这里买山楂药丸的大妈的说法就是:“一张纸有什么用?”
不过,最初流传三十万大军前来,还是让大家很担心的,现在看来战神殿下完全能够抗得住这种压力,就完全不担心了。
清池没说啥,她只是眉心跳跳,她记得没错,要等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盛京那边先帝驾崩,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在这样很忽然的情况下上位。根基稍微有些不稳,除了应付那帮野心勃勃的大臣,他还担心自己的弟弟也有野心,所以在东华军和北狄大军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了,造成了十万东华军的陨灭。
周无缺也在这一战里瘸了腿,据说是但是在战场上落马下来,虽然砍杀了来犯,但自己冻在雪里,生生地把双腿给冻坏了。
他病了近三个月,北狄退了,太子继位了,他终于回到了盛京。
可惜,心却不是从前的那颗心了。
清池无从评价皇室内部的争权,只能说当时的周无缺太幼稚了,十年后的他不就成熟多了,直接把皇帝都撅了下来,自己走马上任成了新皇帝。
那天平静无风,清池正在小医馆里搓药丸子,忽然门外的动静特别大,战马长嘶,人声鼎沸,又在顷刻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月魄!”清池还是第一次听到便宜师父这么认真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抬头就看见应宇和西桑等人凝肃的神情,淡淡的血腥气在深冬的冷风里扬着。
那搁置在平板上一身玄铁铠甲的年轻男人泛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那面目如画,如今也呈现出了一种死白死白的颜色。
他们记得就连给他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处理过他身上的箭伤,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有热气冒了出来。
难道说他是被冰冻了?
清池下意识地看他的双腿,不过也是马上调转了方向,默契地为应宇准备了治理冻伤所需要的东西。
马上给周无缺处理身上一些冻伤的地方。
西桑和白衣着急地看着他们,“应先生,你们一定要保住殿下的双腿啊!”
北狄大军还未全部撤退,近日之战虽然胜利,但是敌方也还在观望当中,要是这个时候,传出大夏军队元帅被冷箭放飞,落马半日,甚至双腿都冻伤了,那嘉陵关就很危险了!
清池虽然很讨厌周无缺,但是也深深地知道,要不是这几个月有周无缺带着东华军抵御北狄大军,恐怕嘉陵城的百姓们也难以得到这样平静的生活。即便是在前世,十万东华军战死,嘉陵城二十万百姓被困近半年,周无缺这个主帅也确实不愧战神之称,抵御住了北狄爪牙,不至于叫他们叩开嘉陵关,让大夏亿万百姓从此深陷战火当中。
清池瞧着躺在木板上蹙着眉一脸不虞的周无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可以讨厌他,却不能否定他。
要怪就怪现在的他,远不如皇帝的心更黑?
也许是因为周无缺被冰雪覆盖过了半夜,他身体其他的部位还好,腿伤却很严重,就连周无缺也没有办法。西桑和白衣在得知以后,脸色也不太好看,只能让应宇和清池暂时不要说出去,并且再试试。应宇开始翻他的那些医书。
清池在这个过程当中就是当助手摸鱼的那种。
周无缺醒来以后,并没有搬回将军府,只是沉默了很多,他没什么打理过自己,也不让别人打理自己,比起之前的少年气,现在倒是沉稳了,给清池的感觉也越来越接近前世那位心机极深并且狠辣的荣安王殿下。
知道前因的清池很是怀疑,说不定,这一次周无缺背后的那冷箭就是自己人放的,这个“自己人”当然也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的人。
不然他怎么忽然情绪大变,就是西桑和白衣也是闭口不言。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件可以说出来的事情。
应宇在阁楼上翻书,清池望着竹筒里冬眠的毒虫,其实有个主意。但是,很显然西桑和白衣是不会同意的,清池只好把主意打在了周无缺的身上。
好吧,她的毒蛊之术如今到了一个瓶颈,眼下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好的机会,既能治好周无缺的双腿,又能让她的毒蛊之术上一个台阶。就是要当毒蛊虫子饲养物的那个人在过程当中会痛苦很多。
丝毫不下于一些医家所用的药人。
“月魄,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在西桑他们寻找高明医者下落不明,应宇也没有办法,而本身就因为太子的原因自暴自弃的周无缺,却在瞧见了清池一直坐在他面前玩着竹筒,以为这个一向毒舌并且冷漠的女童是想要说话安慰自己呢。
就清池手里的竹筒,都被他当做是现在小孩的玩意儿了。他当然也就不知道,里面的七星蛊虫其实就是清池养了近五年的毒蛊虫王。
所以这样温和如大哥哥般爽朗的笑容,简直就是叫清池觉得莫名其妙的。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想治好自己的双腿了!”
阳光洒落在她羊脂般雪白的肌肤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也透着一股古灵精怪。
清池生得尤为精致美丽,这是每个见过她的人都深深相信的。
应宇还常年担心他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呢。所以她学习毒蛊的时候,他甚至巴不得她功夫更深一点。
“你在担心我?”周无缺还是颇为受用的,甚至难得的那丝缭绕在周身的堕落阴沉也没了。
清池呵呵一笑。
周无缺吃瘪,心情却不错。
他眼底微微黯然,“也许不治也很好——”
“醒醒!”清池讥讽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小嘴叭叭如机关枪:“我们的战神殿下,你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北狄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人家都没退兵,你就算撑起虎皮也得站到上边去!腿不治了?百姓交的税收你也别用了行吗?扔给狗肉包子人家甚至还会摇尾巴。”
当然,后边那一句清池只是嘴皮一张。
“嗯?”周无缺被她这么一骂,是有点骂愣了,不过也隐约感觉有什么奇怪的话混了进去。
心底好笑的同时,也深深地纳闷,这丫头对他的那种讨厌到底是缘何啊?
周无缺说:“你说得对,我连你都不如!”
周无缺的眸子里又燃起了那种火焰,他虽然还是不能明白,明明太子哥哥就是未来的皇帝,而他根本也没有想要和他争夺皇位的想法,他还是这样不放过他。
他很想就这样算了,也比兄弟阋墙要好,可是小月魄的话却彻底地点醒了他。
责任!
他怎能因为意气用事,让三十万军民陪葬呢?
皇兄爱皇位,不在意兄弟之情,也不在意边关之重系大夏之生存紧要,可他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大将军,也是大夏百姓眼里的战神。
他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可知道归知道,现实总是冰冷冷的残酷,周无缺苦笑一声,无奈地对眼前这个女孩说:“可这一切也不是我能改变的,不过我可以答应的你,在北狄军退之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其实他身边的密探早就筛了一次,可这次还是防不胜防,甚至这个背叛他的人,根本不能说是背叛,人家只是从小时候来到他身边之前,这个家族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而经过这一次的事件,白衣和西桑就已经彻底地筛过一次了。
这一次事关三十万军民生存死亡关头,是绝不能叫外人知晓半点的。就是知道这件事的应宇和清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更别说接触外人了。
他忽然发觉她的脸色古怪,那双孤星寒月般的眼眸在发光,望着他就像是一块好吃的大肥肉。
就是周无缺这样见惯战场的人,都被看得有点儿发毛。
“小月魄?”他把自己经常在心里对他的称呼喊了出来。
果然就被她瞪了一眼,“别学我那师父!”
周无缺笑笑。
“你……有什么办法?”他忽然问了出来。
问了出来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诧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连应宇先生都做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难道就能做到?
然后就见清池笑得阴森森的,她把手里的竹筒拿了出来,走到了周无缺的床边,然后把盖子一掀开,里面一只硕大的漂亮又邪恶的虫子正张牙舞爪地瞧着他,即便是在这种百虫都冬困懒洋洋的冬天,它那个精神百倍。周无缺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不过也是稍微被惊讶到了。
他抬头就看向清池,眼里带着疑问。
清池甜美地笑了一下,那七星毒蛊虫爬上了她雪白细腻的指尖,这一幕在阳光下极美。
周无缺看着那张牙舞爪的毒虫,很是担心她。
不过就在他想要伸手的时候,清池就已经后退了一步,这可是她的宝贝。
“放心吧,它认主,是不会伤害到我的。”清池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是……毒蛊虫?”周无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问。
“这和你治我的双腿有什么关系?”
清池也不卖关子,笑得不怀好意:“殿下有没有听说过,自古苗疆一地,擅长以毒蛊治病。殿下的双腿被冻得几乎坏死了,只有用这样的毒物来刺激,方能有一线之机。”
周无缺道:“好。”
这下反而是清池纳闷了,她的眼睛里都是诧异,似乎在问,你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
“我相信你。”
这句话让清池的心情相当的复杂,再看眼前这个带着笑的周无缺,从少年那种飞扬意气过渡到了青年的沉稳大气。
似乎前世那个冷酷得像是棺材板,也病得像是痨病鬼的周无缺彻底在她的记忆里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