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缺有心想要逗她一下,可是被她这样的眼神瞧着,光是就是小瞧了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没错,被你看见了。”
清池拔弄药草的的手一顿,被他这种想要和她谈心的语气恶心到了,她嫌弃地咕哝了一句:“我可不是心理医生?”
“月魄……?”周无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只是听不懂她最后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看她脸上的神情也能大致明白,总不会是什么好话。
莫名总是被她嫌弃的周无缺也很不明白。
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这个大人真的要和我计较这么多吗?”
“我只比你大了十岁不到。”周无缺的语气有些哀怨。
清池没法,只能道:“听错殿下不日就要回盛京了?”
周无缺脸上和她嬉嬉笑笑的情绪,一下也就淡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清池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飞快地扭过身,哼了一声,继续整理自己的草药,她可是要搓丸子赚钱的呢!
“我是该回去了。”他忽然说。
“你觉得如何?”
清池很是皱了一下眉头,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她知道什么不成。
“殿下想问我什么?”她眨巴眼睛,有些天真。
周无缺是一点也不相信她的笑容,往往她是笑得越灿烂,整人就越厉害。已经在她手里吃过一次亏的周无缺想起上次七星蛊王,就有些悻悻。
“殿下若是不想回去?”她语调故作轻松,“那就别回去了呗!”
“要是想回去,那现在这副样子回去,难道不是最合适的?”清池在心里骂了一声矫情。不过他要是早点能够醒来,起码未来在和皇帝的斗争里,也不会陷入低潮里边。倒是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是极有利的。
周无缺愣了一下,“小月魄你的意思是……”
“不要学应宇!”
她生气的时候,脸颊圆鼓鼓的,在阳光里肌肤都是发光般的可爱。
周无缺很想捏一把,心痒痒的。
“示弱是吧。”
清池翻了一个白眼,“你用得着示弱吗?”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双腿和他坐着的轮椅,唇边含着一丝讥嘲的笑意。
周无缺:“……”
这一点倒是真的。
周无缺说:“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
清池很意外他会问出来,“殿下这是想要欺负小孩子吗?”
“我可不敢得罪殿下。”
周无缺的轮椅就在对面,清池挨过近去,有点恶作剧地笑:“不过,我可是殿下的恩人哦!”
周无缺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喜怒无常的小姑娘,不过来之前的郁闷倒是被缓解了。
吃瘪的人看似是他。
不过周无缺却总觉得她似乎在提防着他,那小心翼翼靠近着他的模样,很像是他幼年在宫里见过的一只傲娇的小黑猫。
就连炸毛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周无缺的眼神透着怀念和温柔,简直就是把清池恶心坏了。
“你说得对。”他坐在轮椅,笑得很开心,那眼神几乎是宠溺了。
清池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就直接认为他有病了。
周无缺陪着清池,准备来说,他就是强行在这个院子里开心地渡过了一个下午,清池拿他没办法,又不能赶人。她就故意放七星毒蛊出来,谁知道这家伙见了他,就像是见了老朋友,周无缺还故意让它停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秀给清池看。
把清池气得不行。
差点就想把这个七星蛊虫给人道毁灭了。
不知道主人的心思也就算了。
竟然还认罪做父!
*
周无缺这一次回盛京,就知道皇兄,不,现在称呼成皇帝更加合适。天子岂有兄弟情,从前周无缺是不信这句话的。少年得志的他,为先帝宠爱,也为皇帝看重。
从来不知道,原来父皇做皇帝,和兄长做皇帝是两码事。
当这位名震天下的战神坐着轮椅出现在了盛京时,不止是百姓们震惊,百官世家也同样震惊。新帝更是当场落泪,推着弟弟的轮椅回到了儿时的宫殿,喁喁私语地说起了那些欢畅的时光。
新帝的面孔意气风发,儒雅只是表面,那种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委婉。
周无缺也能清楚地知道,果然和过去不一样了。
新帝拉住了他的手,“玄度,苦了你。父皇忽然驾崩……”
他几乎哽咽不能语,眼泪落下,看得出愁情和悔恨。但就是离父皇真正驾崩的时候,已经过了近半年,周无缺就是再伤心,也知道逝者已矣。但他却一面沉默地同哥哥一起哭,另外一个灵魂却在高空审视着这发生的一切。
皇兄他……在装!
其实,父皇驾崩,最高兴的就是他!
他又将如何对付他?
看得出现,目前他还不打算对付自己。也许正是他的示弱成功了!
“玄度……你的腿……!”终于,皇帝还是犹豫地问了出来,就似乎一个好兄长一般,很是为难伤心,又不得不戳他的伤痛。
其实,皇帝对这件事应该是再清楚不过吧。
因为,这件事不本就是他造成的。
周无缺神情有些黯淡,“皇兄,这是那时候在战场上留下的,也看过许多医者……”
“废物!都是些废物!”皇帝很是生气,就像是为这个唯一的弟弟感同身受到了这种痛苦,他又很担心地说:“玄度,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人治好你!太医院要是治不了,朕就让他们全部滚蛋!”
周无缺当然是劝他。
不过青年那种黯然,还是令多疑的皇帝担心,会不会他这个皇弟故意的呢!
直到七天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看过,纷纷摇头,哭丧着一张脸的时候,皇帝就更加怒不可遏,直接就下旨罚了他们半年的俸禄。
皇帝传令,请天下名医为皇弟治病,于是昔日战神殿下如今双腿瘸了的消息跟在盛京里铺天盖地地传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失,皇帝还在周无缺面前大为恼火,“他们是什么人!竟敢议论皇室,朕要砍了他们的头!”
周无缺推过轮椅,来到盛怒的皇帝身边,苦涩地笑道:“皇兄,这也是事实。”
皇帝那时看他的目光很玄妙。
过了那么一两秒,他仿佛才反应了过来,那些怒不可遏也变成一种拿你没办法的无奈:“玄度,你啊,一直以来就是太大度了。你可是我大夏的大将军王啊。”
“比起这个,皇兄,你何时陪臣弟去父皇的帝陵一趟。”周无缺很是颓然的样子。
皇帝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
转眼间,周无缺已经在盛京停留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间,每日朝堂上都对周无缺继续接任东华军有意见,毕竟他双腿的确是有问题,各派系都推出了自己的人,可新帝总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但你要说他有多坚定要让自己的皇弟继续接手东华军,那也不一定。
当然,或许这只不过是帝王之术。随着新帝一起上任的右相顾文知心里就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推了一下新帝派系里的将军。
当时,这一派还远不如后来的保守派。朝中分为三个势力,保守派、中立派、新帝派,后来他们通通成为了顾文知一系的保守派,而以周无缺为首的势力,则是后进的革新派。
皇帝很是不愿意在如今把周无缺换下的,基于各种原因,到底他们现在还没有走到那种地步。
周无缺也心知肚明这一点。
他也知道这一次回来,就是让皇兄看到他的腿伤,看到他的沮丧,也看到他的忠诚。
更重要的是,他仍然不知道皇兄在背后做的一切事。
其实,就连父皇忽然重病,又忽然病逝,他也也有过怀疑。可是每当有这种怀疑的时候,他都自发打消这个念头,不是,一定不会。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没有发疯。
周无缺在盛京里留了近两个月,皇帝每每都要劝他在盛京里养病,甚至耗费重金聘请天下名医云往。
周无缺的腿当然早就好了,只是还留下一些寒毒,还需要清池的七星蛊王再医治一次,而一般过来凑热闹的名医,往往看到了寒毒入骨已深,却没有看见其实蛊毒就已经在缓解寒毒。
他可以站得起来,只是因为皇兄的态度,最终放弃了。
这就像是他对皇兄的一个小小报复。
皇帝留他留了很多次,可终于还是因为边疆情况不得不长亭折柳相送。皇帝像是一个温和的兄长,对这位即将远去的弟弟担忧极了。
他握住了周无缺的手,黄缎袖子也落在了他的手上,那些细密而精致的龙纹,还是彰显出两兄弟如此的区别。
“玄度,你的兵权,朕不会动。”他说。
要是他没有九死一生地逃过那些劫难,或许此刻真的会激动得落泪,当然,他还是会装。
新帝的多疑暂且消了一些,还不如说是,他此刻动不了大局,也只能将信将疑。
好在,就在此刻,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做过的好事,已经被周无缺发现了。
新帝目送东华军远去,那双和周无缺相似的眼睛却带着一股冷漠的觊觎。
迟早,这只军队将为他所有。
顾文知就站在他的身边,春风微微吹动他的紫金袍,他也把这对皇家兄弟演出这场戏码看在了眼底。
*
周无缺回到嘉陵城已经是初夏了。
皇帝的密探紧随其后,所以一路上,他身边的人都很小心地准备着,不会让人发现腿坏只是伪装。
周无缺在和西桑聊过密探的事后,他似无意地提起:“月魄托你的人往盛京的桐梓路去了一趟?”
西桑有些意外,这件小事,他家大将军竟然还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