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萧朗的声音还在响起。
“你别过来了,快去安排。”清池很是无情地说。
萧朗阳一路上都很担心她闷着晕车了,看来不是,就松了一口气:“放心,我这就过去。”
不过,在马鞭挥指之前,他又向朝里边说了一句:“应宇先生,还有半个时辰咱们应当就能到盛京。”
应宇笑着说:“小萧将军,劳烦你了。”
很快,外边马蹄声远去,热热闹闹的,接着整支队伍行走的速度都加快了起来。
车内,清池稍微有点不舒服。
应宇倒了一杯药茶递给她,“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应宇叹了一声,“看来真的是你和这盛京风水不合。”
清池咽到嘴边的茶水差点是愣是就要吐出来了。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她咽下茶水,嘴角一翘,勉强算是被他逗笑了的样子。
“师父从前来过盛京吗?”她忽然有点好奇。
应宇笑得爽朗,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来过。”
清池一下就八卦起来了,可惜马上就被应宇打了一个回马枪:“小月魄现在倒不讨厌盛京了。”
清池说:“我又不讨厌盛京,我只是……”不喜欢这里的人。
这里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造成了她过去种种般般的诸多人。
应宇摸摸她的头。
清池这一次倒没有避开,也许是离得盛京近了,她竟然也开始变得脆弱了起来。
“不喜欢不要紧,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应宇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内心那种强烈的不安,而随着盛京的城池在眼前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也就缓了过来。不知不觉当中,他们这辆马车也从车队中间,慢慢地到达了前边。没错,正是萧朗阳的安排。大部队早就已经在前边停了下来,车乔赶了过来说:“应宇先生、月魄姑娘,咱们将军就在前边等着。”
没错,就是要一起去十里亭会见周无缺和顾文知了。
清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奇怪。
这两人现在也应该是政敌了,虽然关系也没绝对到那种地步,不过也是王不见王的。想一想就能猜到,周无缺应该是自己要过来的,可顾文知就一定是皇帝派过来的。势如水火啊。清池的眼眸微闪,看来这一次萧朗阳是要成为两方的一把刀啊。
清池走在应宇身后一点点,他还是一身简素道袍,只是一路上天气热了,换了一件薄的,身姿高大挺拔,有一种朴朴素素、落拓潇洒的气质。
萧朗阳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配上那飞扬的笑容,精神极了。
“应宇先生,月魄!”那股子喜气洋洋简直就是难以掩饰。
看来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周无缺了。
“走吧。”
清池已经瞧见了十里亭周围的侍卫,想来这一次应当是私下接风,所以也就并没有其他的官员在场。这些高大魁伟的侍卫府兵也应当是周无缺的人。
乃至他们一过来,这片侍卫府兵们的目光马上也投了过来,随机也就一个个地放开了这条直通十里亭的小道。
“可是萧将军,应宇先生和月魄姑娘。”有一个侍从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也是满面的笑容,说:“殿下和顾右相正在里边等着您。”
这句话里透着的亲切劲儿,就是对着目前这位萧将军说的。
“应宇仙师,久仰大名。”对方又笑着道。
清池才是在这时才发现对方是个内监,细声细语的,没胡子,笑容满面,格外的和蔼。
应宇应过对方。
清池一直在应宇稍微后边一点点,这内监的目光惊艳地落在她身上好几秒,就临走的时候,都是好奇地点点头。
清池觉得他奇怪。
不过萧朗阳这会儿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走了。
应宇也跟着,清池自然不必说。
清池也瞧见了十里亭里飘来的淡淡茶香,应当是风炉煮茶,也因这两位贵人过来的缘故,亭子四周都拉上了半透明的绸纱,眼下正随风而动,周围杨柳青青绿荫成阵,入眼就是清爽。
隐约里边有两道身影,正相对而坐。
初开的蔷薇被风吹散了些许花瓣。
清池沉静地跟随在应宇和萧朗阳身后,走到了十里亭外,两道视线同时投了过来。
她没去看,只把自己当做是隐形人。
“义父!”萧朗阳激动欢喜的声音响起,他抱拳行礼,对上周无缺那坐在轮椅上的身形时,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不过随即就发现了旁边那位右相大人探究的视线。
“见过右相。”
“萧将军。”顾文知对这位皇帝看重的小辈,也很是客气。
应宇只是在一边笑眯眯的,直到周无缺问候:“应宇先生,总算是再见到你了。”
“哪里哪里,贫道才是。”
坐在轮椅里的周无缺早就发觉了一直在应宇身后的青衣姑娘,一刹那,也为半张侧露出来的芙蓉花面惊艳。
五年了,昔日的小姑娘也已经长成了如此的芳姿。
周无缺瞧着她笑,清池也发觉他笑对着的是自己。
一瞬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过五年不见,周无缺的确和前世那位冷酷又深沉的病秧子荣安王,在某种程度上有着相似的气质。
就是那种让人越发看不透的感觉。
“月魄姑娘,许久不见了。”他和蔼地道。
也正是因为他这句话,才让一直旁观当中的顾文知终于也把目光落在了一袭简素青裙的清池身上,其实他一开始就留意到了,可当时也就是初初一瞥。
她抬眸时,那双眼睛仿佛正和他碰见了,灿若明珠般熠熠生辉。
新嫩的玉容如初开的牡丹,微微一抿唇笑,仿佛是被谁逗笑了般的开朗。
“有劳殿下记挂。”不知为何,顾文知觉得她这话语可不像是她的笑容那样清纯美丽,而是如带刺的玫瑰一样扎人。
周无缺倒是笑笑,极少地宠溺轻松,顾文知和他在朝堂上斗了五年,都从没有见过对方有过这样柔下来的模样。
看来这位月魄姑娘和应宇先生在荣安王心里地位不低。
清池也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个时候,男人们开始说话了,谈论的就是萧朗阳这个中心。
但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时而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对过去,就对上了顾文知那双沉渊深海般眼眸后,她就是一个激灵。那双眼睛里是淡漠的,看她像是一个陌生人,不,嗯,值得研究的陌生人。到底曾经做了一两年的夫妻。就这样一眼也能窥得个大概。
也就是这么一眼,她其实已经露馅了。
那一瞬间,顾文知隐约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仿佛认识他。
甚至在他的心里也引起了一道涟漪。
清池又偏开头,看外边篱笆上的小小蔷薇,暗暗地心道:“往后,还是千万要注意。”既然,这一世她已经不再打算招惹他,那么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这样对他好,也对她好。
好在这个时候,他们也聊得差不多了,一起喝了盏茶,算是为萧朗阳接风。
萧朗阳愣是把这茶都喝出了酒的豪气。
这茶水喝完了,自然也就是要回盛京了。
“请——”周无缺对应宇说。应宇则是和小弟子一起先走一步。清池蓦然地发觉到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是李叹!
什么鬼!
李叹怎么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大概是清池那震惊的眼神过于明显,甚至都引起了一边内侍的注意。
“月魄。”应宇的呼唤让清池醒神,他轻声地问:“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清池慢了一下,然后回:“我有点儿不舒服。”
应宇凝视着她,然后说:“那咱们先回马车。”要不是这四周都是人,应宇都应当伸出手给清池把脉了,他能够看得出来,自从来到这儿以后,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清池嗯了一声,只是没有说别的。
可就在他们预备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是一阵的混乱,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帮黑色夜行衣的刺客,竟然直接就靠近了这被王府府兵和侍卫包围当中。
“抓刺客!”
一片混乱当中,只听得顾文知和周无缺那边有条不絮地围住了,让那些刺客没有可乘之机。
萧朗阳更是一马当先地一脚踢开了一个刺客,少年眼里光芒凶戾,一把抽出随身携带的青锋剑,就直接处理。
“月魄,应宇先生——”在一发现义父哪儿没事,反而是离他们更远一些的清池和应宇在这会儿更加显得危险。
清池早在发觉奇怪的时候,就从腰间挂着的小竹筒里引出了七星蛊王,这会儿只要靠近她一米的陌生人当即都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然后被应宇的拂尘一拍,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顾文知和周无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为清池手里那只张牙舞爪又异常美丽凶残的毒虫吸引,日光里,她美丽精致的脸蛋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可是那只毒虫在她那青葱般细嫩的手指间,就仿佛是一只蹁跹的金蝶,美得令人惊叹。
“月魄,你们没事吧!”萧朗阳终于赶过来了,先是利落地把周围的黑衣人处理了。
“我们没事。”清池说。
她发现这些黑衣人来得奇怪,而眼下也纠缠得特别凶。
但李叹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不得不让她怀疑,是不是和他有关!
除了他,要刺杀夏朝的人,而且还是在盛京外,天子门口,这种天大的胆子,那也必然就只有是他这前燕皇室的后裔了。
可就在这时,李叹却身着一身大夏千户官服匆匆赶来,和负责住持着局面的另外一位王府府官一起稳定了局面。
随后,他身后也出现了盛京防务火器营里的精兵,同王府的府兵们开始围剿这些忽然过来的黑衣刺客。
可是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甚至还逃走了不少。
一直被护在后边的顾文知蹙眉,看着眼下这场面,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这位千户……顾文知很快就辨认出来了,是安定伯府的大公子李叹。
“下臣来晚,让顾相受惊。”李叹大步走来,抱拳而道。
顾文知拉起他:“多亏你赶过来,免了一场祸事。”
内侍推着周无缺的轮椅过来,“没抓到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