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点头,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姐姐了。”
*
与此同时,玉真公主府里。
富丽堂皇的内室雕金砌玉,轻纱飞舞,不过初夏罢了,就已经用上了冰盆冰鉴,被水轮鼓动的风一吹,当真是满室的凉意。一袭道袍的玉真公主正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周围摆着水果碟盘子,凉饮子,可见这位公主是如何的贪凉,适应了仙人洞上孤寒的金仙观,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反而是不太习惯了。
她美眸瞧向一边的豆蔻少女,“蓉蓉。”
李蓉蓉回神,脸上也带上了单纯的甜甜笑意,“公主姐姐。”
玉真公主嗔她一眼,“在发什么呆呢。”
“方才……想了一首词。”李蓉蓉微汗,立即找补地说,她哪能说她是在这等待当中有些烦躁了起来。
“哦。”玉真公主倒是极爱她的词,只因每每和道君说起,就连道君也会多说一句,她的词也清丽。来了兴趣的玉真公主,李蓉蓉自然也不敢违逆,只能是拼命地从脑海里翻出了一首玉真公主可能会喜欢的词,糊弄过去以后,她又忍不住地看向内室外的门边。
怎么还没来!
是的,李蓉蓉等的就是清池。
她只要一想起,就连之前说好了要替她去解决月魄的白秋园都开始敷衍她,就知道白秋园果然也是被她给迷住了!
先是殿下,再是白秋园!
这女的果然就是妖女!
纵然是一张甜美的姿容,可是在这种嫉妒的时候,总是会显得特别狰狞的。
玉真公主瞥到后,就心生了一种不喜,她出身皇宫,那里的斗兽场远远绝非李蓉蓉这样的小姑娘经历过的,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你说这月魄,我那冷面哥哥对她态度有所不同?”玉真公主的这一席话听得李蓉蓉刺耳,在她面前惯会装的她,这一刻都忍不住说道:“殿下才不喜欢这个妖女!”
说完,李蓉蓉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的人设就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着,也更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她对上玉真公主那双有些冷淡下来的凤眼以后,就懊恼了起来,可是更加不甘。
“女子就应当守本分,她一日日地出门摆摊为人看诊,真的是一点家教也没有!”她到这会儿还企图用古代的女则来压那月魄。
玉真公主似笑非笑:“按你的话说来,岂不是你也不该卖弄了!”
“公主怎会觉得我是卖弄!”李蓉蓉一下就委屈地高声了起来,到底是这半年有点被玉真公主的宠溺惯着了,竟然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蓉蓉!”玉真公主不高兴了。
李蓉蓉额头都冒出了汗液,当然想起了这位公主的脾气,除了那位道君,向来可都是跋扈霸道的。
“是蓉蓉错了。”她主动低头,那俏丽上水汪汪的眼睛可见几分楚楚可怜,又像是宠物般的软绵,玉真公主向她招手。
李蓉蓉便靠在了公主的榻下,任由公主牵起了她的一只手。
公主拍了她一下:“你是好孩子,有才华,万不可嫉妒上了,女子往往因为嫉妒面目可憎……”
李蓉蓉点头,扮演乖巧。
玉真公主就是喜欢她作为小辈的才华横溢,又极其听话,这会儿唇边的那点冷色也没了。
公主缓缓地道:“你是伯爵府的千金,她不过是一个孤女,若不是应宇师兄大发慈悲,还不知道流落在哪儿苦楚之地。你莫要和她比,她当然也如不了呢。”
公主的轻蔑其实不知针对那月魄,低眼瞧李蓉蓉,那美艳雍容的脸蛋上也是一视如常。
李蓉蓉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冷意在她浑身横扫,因为在公主的眼里,她这个伯爵府千金其实也像是一个只有在逗她开心时候才有用的戏子。
譬如此刻,公主问:“明白吗?”
“蓉蓉知晓……”
“那就先到屏风后边候着,一会儿她该到了。”公主有些不耐烦地招手,同时又招家奴过来给她敲腿。
李蓉蓉缓缓后退,俏丽的杏眼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就冷戾了起来。
还说教她。
自己对道君身边出现过的女子,还不是一样的善妒。
要不是她有着公主的身份,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171章 五周目(18)
鲤儿带着清池来到了公主府, 于迟迟暮色之中走进了帷幕微垂、温香软玉般的内室。
塌前,玉真公主仿佛还如那春睡的海棠般慵懒地卧着,似乎从来没有人提醒过她清池的到来。
聪颖懂事的鲤儿款款地走到她的身边, 道:“公主,奴不辱使命, 请得月魄姑娘过府里。”
一身道袍的玉真公主哦了一声, 在鲤儿的玉臂相扶下, 起身,这一刻这个内室也终于像是被给点醒了。
她是这里的主人。
那双雍容美艳的眼眸落在站在堂前的清池。
清池也对上她的探查, 行了一个道人礼后,道:“月魄见过公主。”
公主倒是被她这不伦不类的请安给抬起了兴趣, “你既然向我行的道人礼,何故又唤我公主?”
清池脸色微微懊恼, 果真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虽然早熟, 但毕竟在这会儿紧张了。
为何紧张,无非是见到了贵人。
这真真取悦到了公主。她非但不因为清池这请安不高兴, 反而是兴致勃勃地好奇她当如何接话。
“月魄见到公主, 三生有幸, 是月魄嘴笨…月魄拜见华胥女君。”
华胥是玉真公主的道号,也是当初道君取的,公主再爱这个称号不成。尤其是, 当那个人的师侄也是如此地称呼自己, 心满意足极了。
“好孩子,快过来!”玉真公主向清池招手的时候, 她左右哑巴一般的宫人也终于干练地在她塌具周围放置了一张小马扎。
玉真公主亲近有余地拉着她坐这。
清池的内心多少有些腻歪。
只是想要看看这位公主的后招,所以也继续挂着假面的笑容。
她若有所感地瞧了瞧内室青金帐幔遮掩的仙人屏风后, 反正她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里边的一点光影晃动。如果她没猜错,里边躲着的人应当就是“李蓉蓉”?
清池微哂,大概知道了一会儿会有一场好戏。
这不,玉真公主这边就已经开场了。
“月魄,我听说你素来在东市开设义诊,颇有我道家慈悲之心,你家师父应宇真君果真教的我,倒叫我瞧见你,都不由颇为心喜。”玉真公主兴许是头一次见到她,对她还在观望状态,反而没有前世见过的那般高傲的皇室气度,更像是一个长辈般的慈爱。
清池笑着道:“女君抬举。”
清池表现得像是一个稍微错愕的姑娘,“女君也认识我家师父?”
玉真公主就等着她问呢,她玉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然后道:“你家师父应宇真君,我虽从没见过,倒是听道君说过一两回,听说是位很有主张的人物。”她脸上这个笑意,很模糊朦胧那种,像是勉强说出来的。
清池微笑,哪能不知道自家师父是什么样的人。要说皇室贵族的人,是绝不会喜欢他的品性,毕竟这可是侵犯了自家的理由。公主借口说道君曾经和她说过,清池更是半点不信,估摸着应宇在宁思君那儿也属于讳言的人物。
她曾经也在宁思君身边待过那么长的时间,可就没有听说过他提到应宇。
应宇在这个玄青洞,一点声名都没有。
当然,清池也是不可能打破公主的话,只是凝神地听着,适当地露出激动。
公主侧眼在瞥到以后,就很满意。
“听说近来应宇真人都在我那战神哥哥府里住着。”公主拉长了语调,说起荣安王那语气里总带着一丝调侃。
“在府里可住得合适?”她关心地问。
清池是从来没想到,玉真公主也会有这样和颜悦色乃至到了温柔的地步。
她内心也觉得颇为好笑。
少女低眉,明艳尚且带着些稚气的五官也都点点羞涩:“回女君,我和师父都住得合适。”
“那就好。”玉真公主又不露声色地瞪了一眼那屏风后头闹出了些许动静的人。
凤眼冷厉。
对李蓉蓉这般忍不下气,实在是不快。
清池就当做是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道君常常念着你家师父,如今他总算是来盛京了,真叫我们这些人开心。”公主又说:“过去的事就已经过去了。如今我道家大盛,应宇真君这般的人物不可埋没了。你可得多劝劝着他。莫要逞一时之气。”
果然,骨子里还是那种轻蔑的态度。
清池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玉真公主让清池劝应宇是假,恐怕想要为那位妖祸的道君排忧解难是真。
清池只怔了一下,公主美颜得容颜便有一丝丝的不耐烦,似乎是在嫌弃她听不出她的话。毕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所以她这会儿是更直接地说:“你这个做徒弟的,万万要为两位长辈牵线,以致他们不计前嫌。”
当然不是劝说道君,玉真公主可从来没有觉得她崇拜如神的男人很有问题。
当然得是他们来迁就。
毕竟,在她看来,什么理念不同又算得了什么。
清池强忍住那种不痛快,或者是又为应宇的那种被看低了的委屈。
“月魄?”
因而也在公主又问了一遍,等着她确认时,她对上这位含着凛冽风雪般的凤眼,非但一点没有被她的威压挟持,乃至青衣少女忽而站了起来,腰身如竹拔峭,风姿秀爽。
她歉然地承受着公主的怒火,不卑不亢地道:“女君,月魄不能。”
整个内室都因为她这句话陷入了奇异的平静。
自她中心而起来了高压,阴沉沉地,令这个温柔富贵乡都勃然冷却。
“你在说什么?”这一刻,玉真公主也直接变了脸,她坐姿都变了一下,睨着眼前这个青涩的青衣少女,威严皇家气度自带一种气势气场。
周围的宫人全都把头低得更低,仿佛是要低到尘埃里,才能逃脱公主的怒火。
清池一直知道,玉真公主是为了道君什么都能做,但是这件事她还是直接拒绝了。
她不能为别人做决定。
即便此刻要面对来自她的怒火。